“公子若有机会到西川,欲寻在下,只需在西川府随便打听便知。”走到门口,他回头补充一句,随即不容凌云飞相送,转身离去。
“商人?我自己也算经商,怎就没有这般气度?或许刘三车才真正具备商人之质。”凌云飞自嘲一笑,也不知轻易放走此人,究竟是福是祸。
“在西川府随便一问便知……刘家必是西川大户无疑。”
---
凌云飞推辞不得,最终与孤宴衡一同潜回昌吉拉。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别伊全家的人头早己悬挂于城墙之上。幸而古曼丹丽被凌云飞托付于一处牧民家中,得以逃过一劫。
打听才知,素阿遇刺后不久,别伊全家即遭毒手。可见帖木扎麾下的谋士早己将一切看破,布置得滴水不漏,根本没给别伊留半分生机。
为别伊报仇,凌云飞并无此意。政治斗争本就你死我活,杀几个替罪羊又算得什么,仇从何来?
另一方面,别伊一死,古曼丹丽在西戎国内再无牵挂,凌云飞的西戎之行也算告一段落。虽得失仅在一念之间,但幸运仿佛总悄然相伴,他心中的自信也由此悄然生长。待这份自信根深叶茂,便能化为无形的力量,推动他无畏迎接未来种种挑战。从这一刻起,患得患失之忧,渐渐自他身上脱落。
---
东狄、北卑同时大军压境,睿丽王朝面临立朝二百年来最为严峻的局势。
内忧未平,外患又至。
纯宗皇帝迎来了登基以来最痛苦、最艰难的抉择——攘外?安内?若两者皆难,又当如何?
燕骥遥与凌治方坚决反对割地求和,自是在纯宗意料之中——他们看重的是青史清名、身后评断,又何尝真心为他这个皇帝着想?唯有南宫峻的一番话让皇帝稍感宽慰,毕竟其出发点全然以皇帝的利益为核心。
招降张立朝,确是一步好棋。既能在李天涯前进之路上多设一关,也可给那个冥顽不灵的小子立个榜样:只要肯归降,朝廷绝不亏待。
与北卑、东狄的谈判大可拖延周旋。拉拢一方、打击一方,一边予肉,一边予草,若能挑动他们互相撕咬,割让一府一县又何妨?睿丽疆土辽阔,何必计较这零星之地。只要龙椅坐得稳,少块地、少管几人,于他吃穿享乐并无影响,更不会少半根头发。
---
张立朝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心里明白,自己没几天可活了——即便能多熬些时日,又能如何?既然朝廷许他一个石门侯,那便接受吧,总比什么侍郎要强。三品跃至超品,也算勉强过得去。
朝廷宣诏的使臣怎么还未到来?张立朝蜷在虎皮椅中,渐渐体力不支。卧病己久,突然端坐,实在吃力。若不是为了几个儿子,他又何至于此?眼看大限将至,以王之礼逝,总比侯要风光。奈何儿子不争气,若就这么闭眼,世袭侯爵?呸!那三个小畜生配得上吗?可若不相准时机,只怕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张家香火由此而断。只能委屈自己了。
正昏沉之间,脚步声响起——那个腹中草包却不自知、终日自以为是的长子张石门从殿门闪入。
张张惶惶的,成何体统?不对……这小子手里怎么提着剑?剑上还在滴血?这孽障肯定又与人动手了。没出息的东西,真是毫无长进!
“畜生!”张立朝想厉声呵斥,却气力不济,声音低弱似自语。
“父亲。”张石门走上前来,身旁几个宫女太监都清楚看到这位“大王子”身子微抖,话音发颤。
“王子,殿内不可持兵器,这是规矩。”被张立朝封为总管的老太监佝偻着身子,见到带血的剑,胆战心惊,仍壮着胆子提醒。
“规矩?狗屁规矩!”张石门咬紧牙关,一剑劈去。老太监惨叫倒地,其余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伏地磕头。
“畜生!你想做什么?”张立朝惊出冷汗,精神稍振,声音也大了些。
张石门手一抖,剑几乎脱手,连退几步。见父亲又无力后靠,胆气复壮,切齿道:“你做过几天石门王,就不管我们了?投降?我己将朝廷来使杀了,看你还怎么降!”
“你说什么?”张立朝险些从椅上滑下,双眼圆睁,满脸不可置信。
“你愿从王变侯,我不愿!人己杀了,你说怎么办?”张石门见父亲痛彻心扉的模样,心中快意,暗忖:“老家伙,你也有今天!”
“来人!”张立朝朝殿外嘶喊。至此他己明白,这逆子己起杀心。
良久,殿外寂然无声,毫无动静。
望着逆子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张立朝彻底绝望。
睿丽王朝纯宗七年七月,张石门弑杀朝廷招安使臣,害死其父张立朝,自立为石门王。仅半月后,他被海艳菲所杀,兄弟皆亡,张氏一脉自此断绝。石门府终落李天涯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