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并肩而立,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他们跟随程砚秋踏遍山河的日子。
只是如今,领路的人换了。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荒原深处,一座破庙孤零零矗立在枯树之下。庙门半塌,香炉倾覆,蛛网密布。忽然,一阵风吹开了残破的门板,一道瘦削的身影踉跄跌入。
正是屠先生。
他脸色灰败,眉心血印黯淡无光,衣袍破损,右手已化作枯骨。他靠着墙角坐下,剧烈喘息,眼中却仍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假的……全是假的!”他嘶吼,“命轮怎会认一个蝼蚁为主?怎会听一个凡人的话?!”
可无论他如何咆哮,四周只有风声回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龟裂,仿佛被无形之火灼烧。这是真正的衰老,不再是靠灵药或邪法能压制的。他的寿元,正在回归本来轨迹。
“三百年……只剩三年了么?”他喃喃道,忽然笑了,笑声癫狂,“好啊……好啊!既然天不容我长生,那我便毁了这天!”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凌空画符。血符燃起幽蓝火焰,竟在空中凝聚成一面镜子。镜中浮现出一座地下宫殿的影像:九根铜柱环绕中央祭坛,坛上悬浮着一盏青铜灯,灯焰微弱,却顽强跳动。
“伪冥主令虽毁,但我在各地埋下的‘续命灯阵’尚存七十二座。”屠先生狞笑,“只要集齐怨气,炼化百万生魂,我仍可强行点燃‘副灯’,窥得一丝长生机缘!”
他伸手欲触镜面,却听“叮”的一声轻响。
一枚石子破空而来,精准击碎血镜。
“你以为,我们没防着你这一手?”清冷女声自庙外传来。
屠先生猛然回头,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缓步走入,面容清丽,眼神却冷如寒潭。她腰间悬剑,剑柄刻着一个“苏”字。
“苏明心?!”屠先生瞳孔骤缩,“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临终前,把第七块葬星图碎片交给了我。”苏明心冷冷道,“我知道你会逃,也知道你会试图重启灯阵。所以,我来了。”
她拔剑,剑光如雪。
“这一剑,是替墨画斩的。”
屠先生怒吼,挥手召出黑雾,欲要反击。可他尚未出手,胸口便多了一道剑痕。鲜血涌出,他低头看去,竟发现伤口处的灵魂也在溃散??那不是普通剑伤,而是直接斩向命格的“断运之刃”。
“你……你竟练成了‘斩因果剑’?!”他难以置信。
“墨画用命换来的启示,足够我悟十年。”苏明心收剑,淡淡道,“你走错了一步,便步步皆错。你以为长生是争夺,是掌控,是超越天道。可你从未明白,真正的道,是放下。”
屠先生跪倒在地,气息奄奄。他望着庙顶破洞中的星空,忽然轻笑:“程砚秋……你赢了。可你也输了……因为你终究没能阻止有人继续追寻……”
话音未落,身形化作飞灰,随风散去。
苏明心收剑入鞘,抬头望月。她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她也知道,只要还有人记得墨画,就永远会有人站出来,挡住那条通往深渊的路。
……
数月后,乾学州重建阵阁。
新任阁主是个年轻女子,名叫林小满,曾是墨画的学生。她在塔遗址立碑,碑文仅八字:
**“阵问长生,唯爱不死。”**
每逢清明,总有人来此献花。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稚气未脱的少年,也有远道而来的修士。他们不言不语,只静静伫立片刻,然后离去。
有人说,曾在深夜见过一道身影立于碑前,身穿青衫,负手而立,似在读碑文,又似在等什么人。
可待人走近,却只余一缕清风拂面,和一片飘落的槐叶。
叶脉上,隐约可见两行小字:
>“我不在长生,
>我在你记得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