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液压阀的固定螺栓拧松,右手虎口一热,纱布又渗出血来。没管它,左手接著拆密封盖。油污蹭了满手,鼻尖都是铁锈和液压油混著的酸味。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夹著点拖沓,一听就是贾东旭那懒散步子。
抬头一看,他还真来了,手里拎著两瓶酒,瓶身灰扑扑的,標籤歪著,写著“红星特曲”四个字,可那酒液透出来发浑,一看就是兑过水的。
“林风哥!”他咧著嘴,笑得跟刚捡了五毛钱似的,“我来拜师了!”
我没动,扳手还卡在阀体上,“你拜谁?”
“拜你啊!”他往前凑了两步,把酒往我工具包上一搁,“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指哪我打哪,技术我学,活儿我干,绝不含糊!”
傻柱正蹲在三號轧机边上擦油渍,一听这话,头都不抬:“你连液压阀和水龙头有啥区別都不知道,还混?”
贾东旭脸一红,梗著脖子:“谁说我不知道?这不就是……这不就是……”
“就是啥?”我终於站起身,纱布在螺栓边缘蹭了一下,疼得我指尖抽了抽,“你说说,这二號剪板机现在有几个毛病?”
他愣住,“啊?”
“我收徒弟,得考考。”我指了指机器,“你说出三个故障点,这酒我收了,人也收了。”
他张著嘴,眼睛乱转,像是想找人递暗號。可周围一圈人,傻柱抱著胳膊冷笑,三大爷蹲在公平秤边上嗑瓜子,娄晓娥抱著一摞资料从院外路过,脚步都没停。没人帮他。
“这……这机器……”他结巴起来,“它……它不就是……油漏了嘛!”
我点点头,“算一个。还有呢?”
他额头开始冒汗,酒瓶拿不稳,晃了一下,酒顺著瓶口流到他手背上。
“压力上不去。”我说,“溢流阀弹簧疲劳,调压失效。这是第二个。”
他瞪著眼,一句话没有。
“第三个。”我蹲回机器旁,左手扶著阀体,“油路密封圈老化,控制杆联动间隙超差0。2毫米。你刚才说要跟我混?”
他脸涨成猪肝色,手一抖,一瓶酒“啪”地掉地上,酒液顺著地缝往铁屑堆里渗。
“我……我这不是还没学嘛……”他嘟囔著,“你教了,我就能说……”
“那你现在想学?”我拧开油路接头,一股黑油“嗤”地喷出来,溅在他鞋面上。
他往后跳一步,差点绊倒。
“学得从头来。”我说,“先认全工具,再背传动原理,然后拆装练习。每天两小时,风雨无阻。明天开始,七点,车间门口等我。”
他愣住,“明……明天?”
“不行?”我抬头,“那就滚蛋。”
“不不不!”他赶紧摆手,“行!行!我来!我一定来!”
“那今晚回去,把《机械基础》第一章抄三遍,带明天。”
“啊?”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抄书?”
“不然呢?”我拧紧接头,把手套摘了扔进工具包,“你以为技术是磕个头就能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