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块还在地上滚著,有的卡在砖缝里,有的撞到墙根停住。我弯腰把最后一块捡起来,放回筐里,顺手拍了拍手上的灰。窗台那张传动图还在,墨线清晰,一个角被风吹得微微翘起。
我正要拿镇纸压住,院门口来了三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穿灰布工装的中年男人,袖口磨得发毛,但肩膀挺直,走路带风。他身后跟著两个技术员模样的年轻人,一个拎著工具箱,另一个抱著一叠纸。
“林风?”灰工装问,声音不高,但穿透力强。
我点头。
“轧钢厂的。”他没自我介绍,直接切入,“冲床最近老卡料,修了三次没根治。听说你能修c620,懂工具机结构?”
我看了眼他身后的技术员,两人眼神躲闪,明显是被派来探底的。
“冲床卡料,得看是模具问题、送料问题,还是滑块导轨磨损。”我说,“你们最近三次故障是什么时候?换过几次模具?滑块运行时有没异响?”
那俩技术员互相看了一眼。拿工具箱的说:“上礼拜二、四,还有昨天下午。模具……换了两次。”
“声音呢?”我追问。
“有点……吱呀声,但不大。”
我转身进屋,从工具包里抽出草稿纸和钢笔。出来时,顺手抓了把窗台的粉笔灰,在纸上划了条线当坐標轴。
“把最近五天的生產记录给我。”我说。
灰工装没动。
“你不信?”我抬头,“那我猜,你们每次修完能撑两天,然后又卡。卡的位置都在行程末端,对吧?”
他眉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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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导轨磨损,间隙变大。”我用粉笔灰標出几个点,“滑块往下走的时候,受力偏移,到最低点卡住。你们换模具是治標,调间隙才是治本。”
拿纸的技术员小声说:“可间隙量过,没超差。”
“量的是静態。”我摇头,“机器一动起来,热胀冷缩加振动,间隙会动態变化。你们用的塞尺精度不够,测不准。”
灰工装终於开口:“那你打算怎么调?”
“加垫片。”我说,“铜的,厚度0。02毫米。装在导轨侧面,补偿磨损量。调完再跑个空行程,听声音,测振动。”
他身后的技术员忍不住问:“0。02?你拿什么量?游標卡尺都到不了这精度。”
我从工具包里取出一片薄铜片,边缘整齐,上面刻著细线。
“我自己磨的。”我说,“校准过,误差不超过0。003。”
那俩人凑近看,眼睛都直了。
灰工装盯著我:“你哪儿学的这套?”
“书上。”我说,“《工具机维修手册》第三章,导轨调整那一节。你们厂务栏贴过,上周三更新的。”
他愣了下,回头问:“厂里真有这本手册?”
年轻技术员翻了翻手里的纸:“有……但没人细看。”
“不是没人看。”我说,“是没人信数据。”
灰工装沉默几秒,忽然说:“你画个图,把刚才说的滑块运动轨跡画出来。”
我蹲下,在地上铺开草稿纸,用钢笔画出导轨结构,標出受力方向,再画出磨损后的偏移曲线。
“看这儿。”我指著一个拐点,“每次衝压,滑块到这里就开始晃,到底的时候正好错位。你们记录里说平均每73件卡一次,我算过,是疲劳累积到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