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爷走后,我正把电阻放进工具盒,铜丝余料塞进夹层。阳光照在门侧那张告示上,纸角压得平整,风没再掀起来。登记本还摊在桌上,上面写著“阎埠贵,借扳手一把”,字歪但一笔一划。
我刚要起身,听见饭盆蹾地的声音。
“哟,还立字为据呢?”傻柱站在门口,饭盆往地上一放,声音挺大,“这院儿啥时候成帐房了?”
我没抬头,把工具包拉链拉好:“谁借谁写,你不借,就不用写。”
他往前跨一步,影子落在我脚边:“我傻柱在院里混了十年,谁见我借东西不还?你这一张纸,是信不过我?”
我抬眼,看见他脖根青筋跳了一下。
“不是信不信你。”我把眼镜推了推,“是防有人装傻。”
他脸色一沉:“你这话,是说我傻?”
我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我说的是制度。你要是不服,可以不参与。”
“我不服!”他一步堵到门口,肩膀几乎贴著门框,“你一个新来的,靠几张破纸、几道算式,就想压我头上?敢不敢练练?”
院子里静了半秒,接著有人探头。二婶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秦淮茹的门缝也动了动。晾衣绳上的煤袋晃著,影子打在青石板上,裂出几道不规则的线。
我没站起来,只看著他:“你想怎么练?”
“就这玩意儿!”他抬脚踹了下墙角那块石板,嗡的一声,砖地都震了,“少说八百斤!谁搬得动谁是爷!”
我点点头,起身走到石板前蹲下。游標卡尺从工具包里掏出来,量了厚度八寸,宽一尺二,长三尺整。又看了看地面压痕,估了接触角。
“岗岩,密度按2。6算。”我一边算一边念,“体积0。18立方米,重量约468公斤。”
旁边有人喊:“他还真算出来了!”
傻柱冷笑:“算得再准你也搬不动!”
我收起卡尺,站直:“我不用搬。但我能让它动。”
“放屁!”他擼起袖子,“你要是能让这玩意儿离地一寸,我管你叫哥!”
我没理他,转头扫了眼院子。晾绳垂下来那段,铁鉤还掛著半乾的工装。我走过去,摘下铁鉤,顺手把绳子鬆了松。
“你干啥?”傻柱盯著我。
“找支点。”我说。
他愣了下:“啥点?”
我没答,弯腰在石板边上敲了两下,听声辨实。又用手指蹭了蹭底面,摸出点沙粒。抬头看天,太阳偏南,影子斜切在石板左侧三寸处。
“你到底玩哪出?”傻柱站到石板正前方,双臂一抱,“有本事你现在就把它抬起来!別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我看了他一眼:“你能搬起来不?”
“你说啥?”他没听清。
“我是问,”我指了指石板,“你能搬起来不?刚才试了,没动。说明你力量不够。这不是丟人,是事实。”
“你——”他气笑了,“你算哪根葱?轮得著你评我?”
“我不是评你。”我拍拍手上的灰,“我是说,光靠力气,干不了活。你搬不动,就认。不认,也搬不动。”
“我呸!”他弯腰就去抱石板,胳膊一箍,脚底砖面“咔”地裂开一道缝。他咬牙,脖子上筋蹦得像绳子,脸涨成紫肝色,石板只微微一颤,连晃都没晃。
“呼……呼……”他直起腰,喘著粗气,“这玩意儿……压根就不是人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