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与人交谈过的声音从屋顶飘了下来,带着浓浓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路过的?补水?哼…说得好听…你们…你们有多少人?想干什么?”
陈默示意队员们保持瞄准,但不要轻易开火。他继续喊道:“我们只有八个人,三辆车。从西边来,打算去东边。高速路堵死了,只好走这里。只想取点水,立刻离开!”
又是短暂的沉默。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质疑:“…八个人?三辆车?看起来…倒不像‘秃鹫’那帮杂碎…也不是‘掠夺者’…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从C市来的,离这里两百多公里。”陈默回答,同时大脑飞速运转。“秃鹫”?“掠夺者”?这似乎是本地幸存者对某些威胁的称呼。
“C市?”屋顶的声音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疑惑,“没听过…很远?…你们…把武器放下!慢慢走到广场中间!让我看清楚!”
这个要求显然不可能被接受。
“不可能!”陈默断然拒绝,“我们可以展示没有敌意,但放下武器绝无可能!你也可以现身,我们面对面谈!如果你没有恶意,我们愿意用物资交换留宿的机会!”
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屋顶上的人似乎也在权衡。
这时,细心的林小满悄悄拉了拉陈默的衣角,低声道:“默哥,他的口音…不像是本地土著,还有那支箭,虽然是自制的,但射得很准,力度也很足,不是普通人。”
陈默心中一动。他再次开口,换了一种方式:“楼上的朋友!你的箭法很准!以前是打猎的?还是…当过兵?”
屋顶上沉默了片刻,那个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丝丝:“…当兵?呵…好久以前的事了…你们…真的只是路过?”
“千真万确!”陈默语气诚恳,“如果你需要证明,我们可以先离开车辆,但武器必须随身。我们可以提供一些药品或者工具作为取水的交换。”
“…药品?”屋顶的声音明显波动了一下,“你们…有抗生素?消炎药?”
“有!”陈默立刻回答。苏晴医生为他们准备了相当齐全的急救和常用药品,这在末世是硬通货。
长时间的沉默。最终,那个声音似乎下定了决心:“…好…你们…派一个人,不带武器,走到广场中间。我下来。”
“不行!”这次是王大柱低吼反对,“老大,太危险!”
陈默沉吟了一下,对屋顶说:“我们可以派一个人,武器收起来,但不离身。这是我们的底线。”
“…可以。”屋顶的人最终同意了。
陈默看了看队员们,低声道:“我去。你们火力掩护。一旦有诈,不用管我,立刻反击,然后按应急计划撤离。”
“老大!”众人皆惊。
“这是命令。”陈默语气不容置疑。他将手枪插回枪套,但故意没有扣上扣子,然后举起双手,慢慢从车后走了出来,走向广场中央的干涸喷水池。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警惕,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况。
高处的林晚,弓弦依旧紧绷,呼吸几乎停止。所有枪口都死死盯着屋顶。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一个身影从屋顶的阴影处缓缓站起,然后沿着外墙一处看似破损的楼梯爬了下来。他动作略显僵硬,走路一瘸一拐。
当他走到广场边缘,暴露在夕阳余晖下时,众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这是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灰白,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胡子拉碴,脸上刻满了风霜和疲惫的皱纹。他身材高大,但有些消瘦,背却挺得很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式军绿色作训服,下身是一条同样破旧的裤子,脚上是一双几乎磨平了底子的野战靴。他的眼睛,是整个人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那是一双经历过太多事情、充满警惕、疲惫,却又在深处残存着一丝锐利和执拗的眼睛。他的手里握着一把简陋但保养得不错的长弓,腰间挂着一个箭袋和一把军用匕首。
他站在距离陈默十米远的地方,仔细地、上下下地打量着陈默,目光尤其在陈默腰间的手枪和那双锐利的眼睛上停留了很久。
“…你像是他们的头儿。”老兵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
“我是他们的头儿。”陈默平静地回答,“大叔怎么称呼?我们没有恶意。”
“…叫我老赵就行。”老兵顿了顿,“你们…从西边来?这一路…可不太平。”
“确实不太平,但是…也还好。人都死光了。”陈默点头,“但我们过来了。现在,我只想取水,然后离开。你需要什么药?”
老赵的目光扫过陈默身后的车辆和那些若隐若现的、指向他的枪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又抬头望了望天:“看来…天不亡我啊!”他看向眼前几人:“…阿莫西林?或者头孢…如果有的话。再有点止痛片最好。”
陈默回头,对房车方向做了个手势。林小满很快拿出一个小医疗包,由李三接过,小心翼翼地走到陈默身边,放在地上,然后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