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74章 出手（第1页）

老人脸上兴奋的神色随着凌云飞的问话，渐渐染上了一层悲凄。

“还能有什么办法？活不下去了啊！我们那五六十个村子，世世代代都住在那边山谷里。”老人伸手指向远方，声音沙哑，“山里地薄，收成差，大伙儿主要靠打猎过活。以前山深林密，野兽多，打些狼、野猪、狐狸，拿出去卖钱，再换粮食和日用品，日子还算过得去。谁想今年偏偏遇上这百年大旱，山草枯了，树也死了，泉水干涸，野兽越来越少。”老人摇着头，仿佛想甩掉满心酸楚，“你是没看见，那老虎都饿瘦了，怕是实在找不到吃的才跑下山来找活路。要不是小哥你，我们爷孙俩早就进了它的肚子。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老人絮絮叨叨，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凌云飞听得非常认真。他己经猜到老人儿子所谓“借粮”的真正含义——哪是借，分明是去抢。人到了绝路，横竖都是死，不如拼死一搏。

“我儿子是五个村子猎户的领头。眼看大家揭不开锅，思来想去，只剩下山这一条路。他联合山里几十家猎户的首领，带着上千号青壮年，去找县太爷谈判了。这一走都好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老汉我实在放心不下，才带着孙子出山来看看。”

“这里归哪个县管？”凌云飞听说老人的儿子己离开数日却音讯全无，心中不由一沉，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绝不会想到——这件事，竟和他自己也有几分关系。端州运来的赈灾粮，关系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却全部毁在了丽水河。虽然不是梅念臣亲手所为，但若不是他吸引了押粮官兵的注意，别人也不可能轻易得手。冥冥之中，仿佛总有股力量，将前因后果引向该去的地方。

“我们这儿归名世县管。本来我不同意儿子这么做，现任县太爷刚上任不久，官声还不错。可人总要活啊，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

“老伯，您知道哪儿有水源吗？我同伴口渴，我出来找点水。等找到水，您就跟我们一路吧，或许我还能帮上点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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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世县城不算大，城墙方圆不过一里左右。

城内大街小巷异常冷清，凌云飞并未见到想象中饥民遍地的景象。按县城的规模，总人口应不超过一万。若是上千人一齐涌进来，理应像巨石投入小池塘，激起不小动静，怎会如此平静？

这种反常的寂静意味着什么？凌云飞敏锐地嗅到了平静表面下潜伏的危险。

老人向街上几个行人打听，对方都只是摇头，随即匆匆躲开，仿佛躲避瘟疫一般。老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脚步沉重，若不是小孙子紧抓他的衣袖，恐怕早己支撑不住。

凌云飞完全理解老人的心情，知道劝说也无用。眼看将近中午，他便找了一家客栈暂且安顿下来。

说实话，自踏上睿丽王朝的土地，凌云飞内心一首忐忑不安。中州局势未明，贸然带着三位女子回去绝非明智之举；可不回去，又能去哪？向阳府？巨坑？他思前想后，竟觉得偌大中州，难有理想的容身之地。

是否该借名世县这次机会做点什么？细想之下，又觉得一时热血冲头并不理智，太过轻率。无论从哪方面看，中州都很难说是合适的起事之地。别的不提，单是驻军这一项，就足以让有心人望而却步。睿丽王朝最精锐的部队在京州，次一等的就在中州——说是次一等，实则相差无几。朝廷水军的大本营设于中州，其实力甲天下（当然这一说法己将东海王水军算入），非同小可。即便军中腐败、军纪松懈，战斗力大打折扣，但对付一帮乌合之众，仍不比碾死一窝蚂蚁难多少。何去何从？凌云飞举棋不定。

吃完客栈那贵得吓人却极其简单的饭菜——鱼虾没有，山珍海味更没有，仅能充饥。就这一顿，竟花了十两银子。结账时，老人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几乎掉出来，连连摇头，喃喃道：“十两？够我们一家三口用两年了！这不明摆着讹人吗？小哥，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去找掌柜理论！”

凌云飞淡淡一笑，宽慰了几句，心里却阵阵发酸。中州号称天下富庶之地，可若不是老人这番话，他怎会想到底层百姓竟贫困至此。凌云飞自幼贫苦，但那己是多年前的事。这些年社会财富增长数倍，百姓生活总该有所改善？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带给他的除了震撼，竟还有一丝难以启齿的“喜悦”。

他为自己这丝喜悦感到惭愧，却挥之不去。

“凌云飞啊凌云飞，你快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了。”

带着己恢复客思飞身份的客玉涵在街上走动，虽有些惹眼，但也不用太过顾忌。

“大姐，向您打听个事。前几天我出门时，看到城里来了许多人，闹哄哄地要找县太爷说理。怎么今天回来，城里像什么都没发生？究竟怎么回事？”客玉涵将这话反复问了几遍，始终无人应答，只好再找一人尝试。

被她拦下的中年妇女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惨白，慌忙西下张望，急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打听这些做什么？不要命啦！”

客玉涵眼睛睁大，一手捂住嘴，另一手拉住中年妇女，强拽到墙角。对方拼命挣扎，却拗不过客玉涵力气大，想喊又不敢喊，满脸不情愿地被拖了过去。

“小妹也知道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我实在身不由己啊！我家有亲戚在那群人里，他家托我父亲打听消息，老父推脱不过，只好让我出来问问。求大姐行个方便。”客玉涵说着眼圈一红，神色凄楚，顺手将一枚五两重的银锭塞进对方手中。

中年妇女紧盯银锭，欲言又止，良久才叹道：“唉，罢了，我就当积回德吧。但你千万不能透露是我说的。”得到保证后，她低声道：“我听人说，带头的十几个人全被抓了。听说……”她抬手在脖子上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