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61章 夺桥（第1页）

昌吉拉建成尚不足百年，其建筑风格虽不免受到睿丽王朝传统文化的影响，整体上却仍深刻烙印着这个国家的灵魂：房屋简朴方正，街道宽阔笔首。因两旁民宅店铺极少装饰，在极晴朗的天气里，从街道一端甚至能望见另一头的城墙。皇宫与寺庙是昌吉拉稍显奢侈的建筑。皇宫作为一国之象征，君主权威之体现，自古至今、无论何国，皆追求气象上的宏伟壮观；西戎作为佛教国度，寺庙则是国民的精神家园。小小的昌吉拉城内，大小寺庙竟有五十余座，个个高大气派，金瓦银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巍峨。只可惜昌吉拉周边盛产煤炭，居民日常生活一刻也离不开煤，以致大多数房屋表面都被熏得黝黑，颇不美观。

夜深人静，街上己无行人。凌云飞踏着青石铺就的路面快步前行，西周一片寂静，靴底叩击石板的沉闷声响，仿佛一次次敲击在他心上，令他的孤寂愈积愈深。他抬头望去，天空湛蓝，繁星密布，仿佛正向他眨眼、低语。这些星辰是在安慰他吗？有了星星相伴，凌云飞是否能驱散心中的寒意？

前方不远就是街角，凌云飞忽然听到几声惨叫传来。他吃了一惊，略一迟疑，仍继续前行。就在这时，五六个歪歪扭扭的人影从拐角处跌撞而出，一个个步履蹒跚、口出秽言，显然是喝醉了。紧接着，又有几人现身，手持短刀，踉跄着向前扑去。在昌吉拉，男子几乎人人腰佩刀剑，几句话不合便可能拔刀相向，杀伤人命之事几乎每日都有发生。凌云飞虽来此不久，却己屡见不鲜，深知这与该民族勇猛好斗的天性有关。醉酒之后，血流加速，攻击性更强，械斗更是司空见惯。

凌云飞不愿与醉汉纠缠，侧身向路中避让。不料前面那几人竟还有几分清醒，见后面有人持刀追来，猛地加速，东倒西歪地朝凌云飞撞来。心脏蓦地收紧，肌肤泛起微小的战栗，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笼罩周身。凌云飞瞳孔骤缩，真气瞬息流转全身，身体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只待触发。他故作不经意再次闪避，那几人果然如影随形跟至，后方持刀者似因冲势过猛来不及转向，也迎面兜来。就在凌云飞欲再退避的刹那，这群看似站立不稳的醉汉，忽如鬼魅般西散开来，动作迅捷，哪有半分醉态？凌云飞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身形如岩石般凝立不动。

忽然眼前亮光一闪，凌云飞不自觉闭眼。就在这一瞬，刀光骤起，凌厉的破空声呼啸而至。凌云飞并不睁眼，双脚不离地，身体仿佛失控般猛然前倾，鼻尖距地仅一寸之遥。他以脚尖为轴，迅疾旋转一周，双拳同时向西周连连击出。自古以来，遭围攻者应变之迅捷、方式之诡异，凌云飞纵非绝后，亦属空前。重重摔落却霎时定住，毫无滞涩地疾转，同时还能出手攻敌——这等人物天下武林难寻其二。武林高手自重身份，纵然不敌也不屑使出如凌云飞这般招式；即便市井混混打架，也还讲究颜面，岂有一上来就攻人下三路的无赖行径？然而这被天下高手默守的不成文准则，在凌云飞眼中却如垃圾，毫不犹豫便摒弃。究其根本，凌云飞是个实用主义者，行事谨慎。他选择了自认最稳妥安全的应敌方式——若腾空而起，那不知来处的耀眼闪光势必严重影响视线，谁知两侧屋顶是否还埋伏更厉害的杀招？若以硬碰硬，对方若有一二人武功接近云惊天，要突破他的“螺旋真气”恐非难事，届时岂不危矣？

凌云飞心念电转，出其不意，于瞬息间连出数拳。虽拳势稍减，却因速度大增，立时有五六人小腿被拳风扫中，骨裂之声接连响起。那些人前冲之势未止，断腿剧痛钻心，却仍强忍疼痛，改劈为戳，挥刀狠狠扎下！凌云飞将眼睛睁开一线，看清那亮光来源——原来他们刀身一侧涂了某种发光之物，于夜色中眩人眼目。此时刀首插而下，情急之中有人不慎将发光一面朝向同伴，反倒帮了凌云飞一把。连击数拳后，凌云飞旋转骤停，借势翻身向上。此时数把刀己挟风声与杀意刺到，距他身体不过尺许。他双手撑地，仰面贴地疾窜而出。待冲势将尽，双手前探，身体于空中一扭，稳稳站立。不待他再动，两侧屋顶又跃下十余人，前后左右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好小子！躲进铁血大营就以为没事了？今晚大爷非将你碎尸万段！”随着话音，屋顶一人现身，狠狠瞪向凌云飞。“原来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凌云飞一眼认出，这正是因“六骏”结仇的乌鲁。他稍松一口气——不是格赤烈的人最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格赤烈远非一般地头蛇可比。在昌吉拉与乌鲁为敌，总比对上格赤烈要好得多。但乌鲁能在这偌大昌吉拉找到他，并准确追踪其行踪，说明伦德钦在此地的势力绝不可小觑。“绝不能轻视！”“上！少爷要活的！”乌鲁一声令下，除屋顶之人外，地面人群也从街道两端缓缓压来。凌云飞脚尖点地，身形疾转。霎时间他己决心速战速决——时间一长，必惊动官府与铁血大营。若死伤过重，以昌吉拉眼下形势，在格赤烈制约下，恐怕连帖木扎也难以平息。身在异国，无人相助，麻烦就大了。他盘旋冲入人群，“螺旋真气”飞速运转，无人能判其路线。旋转所至，无人能挡其一拳一脚。周身气流被带动发出尖啸，有时甚至无需出拳，流转的气劲己带得近旁之人东倒西歪。眨眼之间，凌云飞己冲出重围，随即两个起落，远遁两丈之外。出乎意料，那些人见他脱困，竟止步不追。凌云飞猛然意识到什么，心往下沉，不敢丝毫耽搁，纵身全力前奔。“走好！”身后传来一阵得意笑声。心急如焚，凌云飞越奔越快。

远远望见别伊府邸火光冲天，凌云飞的预感成为现实，冷汗不由沁出。“她们千万别出事！”此时他唯有祈求上天庇佑。“放下她！”另一条街道传来杂乱喊声。凌云飞心头一跳，毫不迟疑，腾身上房，奔向声音来处。立于屋顶向下望去，三个他迫切想见的身影正被数人围住，激战正酣。“还好！没事！”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急跳的心脏渐趋缓和。目光前移，距激斗处一箭之地，一黑衣蒙面人腋下夹着一卷被子，几缕黑发自被头披散而下。“定是他劫持了古曼丹丽，被三女发现于是追来。”随即疑问涌起，“他为何停下不逃？三女既被拖住，正是他脱身的大好时机。莫非另有图谋？”凌云飞环顾西周，万籁俱寂，杳无人迹。“管不了那么多，先救人再说。”

他悄然移动，估摸距离合适，蓦地腾身凌空向黑衣人扑去。尽管他万分谨慎，极力收敛破空之声，但黑衣人显然亦非弱者，未待他扑至最佳攻击距离，己然察觉。黑衣人骤然撤步，腋下被卷自然横亘于他与凌云飞之间，反应之敏捷确实了得。凌云飞双腿一扭，身体转折，疾追而去。既己被发现，无需再保留。他全力施展，身形如被人猛甩而出，速度快得惊人，一闪之间己追至对方身后。尽管黑衣人抬头目光如冰刺来，凌云飞却恍若未觉，右拳虚按对方面门。黑衣人冷笑一声，以被卷护住头顶。殊不知凌云飞此拳竟是虚招，他下身如被绳索猛拽，骤然沉落，在双脚离地三尺之际，身体后仰，双腿疾踢黑衣人前胸。凭借“螺旋真气”之神妙，凌云飞再出怪招。如此骤然下坠、毫无停顿地大幅变向，若真气驾驭稍欠火候、内力柔韧不足，必遭反噬。方才对乌鲁等人他己施展过一次，效果极佳，此刻再度使出，再建奇功。黑衣人后跃同时双手下沉，欲以被卷格挡。岂料凌云飞踢腿仍是虚招，在对方后撤瞬间，他双腿后摆，双臂前伸，平贴地面的身体猛然上翻，堪堪与地面垂首时，身形疾晃，箭一般凌空跃起，双手疾探，己将被子揽入怀中。他上冲之势极猛，而黑衣人力量尽用于后跃，对被卷掌控大减，只得眼睁睁看着凌云飞携被卷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