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地域广阔而人烟稀少,山高林密。凌云飞经过一番深思,开口说道:“我打算先去那里避一避风头,顺便游历山水,也算不枉此行。”
“老弟这想法很有见地。”净饭应声道,“我曾到过昌州,那里九分山、一分水,民风既淳朴又刚烈。许多地方名义上归属朝廷,实则被地方豪强和士族牢牢掌控,官府势力难以介入,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只要你能同这些人打好交道,安全自然无虞。”
“安全无虞又怎样?”梅念臣却摇了摇头,“去昌州虽能暂保平安,但于大局无益,不过虚度光阴罢了,依我看,不如不去。”
净饭见梅念臣一口否定了自己和凌云飞的提议,也不着恼,反而笑吟吟地反问:“那依你这位诗人之见,该去何处才能兼顾安全与大局?”
“或许西戎更为合适。”梅念臣眉梢微扬,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虽用了“也许”二字,语气中的笃定却不容置疑。
“西戎?诗人,你莫非是酒还没醒,在说醉话?”净饭和凌云飞闻言都吃了一惊。但他们深知梅念臣从无虚言,既出此策,必有深意。净饭忍不住率先发问。
“前往西戎虽似险招,成败难料,可一旦事成,我们就有了强大后盾,对日后行事大有助益。退一步讲,就算那位大殿下过河拆桥、看不上我们这点力量,待我们将来壮大之后,这次出行也可为双方交往预先搭桥。”
“冒这么大风险,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代价是否太高?”净饭语气凝重,“凌老弟近日虽常与几位佳人相伴,为她们的事奔波,对我们的大计用心不足,可他终究是我们的主心骨、是我们的希望。他若稍有闪失,你我这两个老家伙的一切努力,便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唯有投河自尽一路可走了。”
“道长言重!小弟受教了!”凌云飞闻言心生惭愧。的确,众人为同一目标倾尽全力,而他自己呢?除了周旋于女子之间,几乎别无建树,难怪净饭出言提醒。
“我们甘冒奇险,孜孜以求,为的是你,更是大家共同的目标。你岂能只顾自己?”这是净饭的心声,也是众人一致的箴言。
梅念臣语气依旧平静:“我只是提出建议,供各位参考。去或不去,终究要由凌老弟自己定夺。”
凌云飞注视梅念臣沉静的神情,隐约感觉他内心深处其实迫切希望自己前往西戎,投身那凶险难测的漩涡。这让他略感不适。若非坚信梅念臣绝不会害他,且找不到任何理由,这丝芥蒂恐怕难以消除。
“西戎那位大殿下为达目的,连心爱之人都可拱手送人,足见其心性狠忍。说实在的,与这样的人物打交道,我毫无经验。只怕他把我卖了,我还在替他数钱。”
听凌云飞如是说,梅念臣己知他态度,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随即半开玩笑地说道:“老弟过谦了。依我愚见,这世上能卖了你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呢。”他首了首身子,继续正色道:“我们这几个人、这点势力,若想发展,就该能拉拢的就尽力拉拢,能依靠的就设法依靠,有一线希望的助力就拼命争取。老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净饭看了眼凌云飞,毫不犹豫地点头。
“也罢,既然二位都主张我去西戎,那我便走这一趟。”凌云飞说到“依我之愚见”时,故意提高了声调,目光首视梅念臣。
净饭扭过头去,肩背微耸,似乎在强忍笑意。
梅念臣面露尴尬,自嘲地笑了笑:“老弟学得真快!”他起身拱手,“时间紧迫,余话日后再说。我这就动身前往向阳,剩下的事就交给道长你了。后会有期。”说罢再度拱手,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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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如救火,谋事贵神速。
凌云飞回头看了眼容光焕发、仿佛脱胎换骨的古曼丹丽,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填满了元雪晶离去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护送海艳菲去东海,这借口真是妙极!”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怎能兼具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一时任性胡闹堪比客玉涵,一时又豪气干云、睥睨众生;一时对无仇无怨的他苦苦追杀,一时又对萍水相逢之人关怀备至;一时主动示爱、深情款款,转眼却冷若冰霜、形同陌路。
“人,尤其是女人,真是难以揣度。”他暗自叹息。
“大哥,那夜你遇见我,实属巧合。但我爹和金伯伯怎会也那么巧,偏偏在雪晶遇险时出现?这事想来实在蹊跷。”孤冰雁轻声说道。这是她第一次称凌云飞为“大哥”,语气温和,让他心中稍感宽慰,暂时冲淡了因元雪晶而生的烦闷。
“你们姐妹俩过年都不回家,他们岂能不过问?新年一过便动身来寻,一个念女心切,一个放心不下徒弟,再正常不过。”
“还是太巧了,现在回想仍觉不可思议。”
“人生际遇,因缘聚散,谁又能说得清?冥冥之中仿佛有只手拨弄命运,将你推往何方,便是何方,凡人无力改变。”凌云飞语气淡然,心中却想:“那只手要将元雪晶带离,他除了眼睁睁看着,又能如何?古曼丹丽求他去西戎,他本不愿,却在梅念臣和净饭的力劝下不得不应。他不想云忌若跟来,她却执意同行,云鹏又恰巧不在——到底不还是来了。”
“不知爹爹和金伯伯现在何处?找不到我和雪晶,他们不知该多着急。”
“放心吧。只要他们不想与人死战,这世上还没人能拦得住他们。”凌云飞见孤冰雁一反常态话语多了起来,知她仍担心父亲安危,便温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