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二公子正是鹰武扬的兄弟鹰扬武,其伯父鹰傲乃飞鹰派掌门。太苍岭南部有一山脉与之沿东西方向近乎对称,二山相连形似半括号,此山脉名为苍龙山,最高峰称飞鹰峰,飞鹰派便坐落于此。括号正东依山势形成方圆八百里大湖,晴空万里时,湖上常现绚丽彩虹,宛如跨湖彩桥,湖因此得名彩练湖。湖南北各出一水,一为太苍河,向东南蜿蜒;一为苍龙河,向东北盘旋,二河流经百里后神奇交汇,向东奔流。当地人认为河水东流,似在追寻太阳,故称其向阳河。向阳府雄踞两河之间近河口处,西面环水,背靠群山,得天独厚,物阜民丰。飞鹰镖局总局便设于向阳府,局主正是曾任睿丽王朝兵部大主事的鹰骄,亦即鹰武扬、鹰扬武之父。
太苍府,一家无名小客栈。
凌云飞躺在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上,眼望屋顶出神。屋外寒风呼啸,冷风不断从破窗棂中灌入,打在身上,他却恍若未觉。“云镜远,云鹏,威名震天下,去还是不去?”这句话在他心中反复千遍,仍犹豫不决。
“千年雪参,那可是无价之宝!我绝不能错过,否则日后想起,必然后悔莫及。”他站起身,将桌上剩余的丰盛饭菜一扫而空,又饮尽葫芦中美酒,决然出门。
太苍府府尹衙门位于城中最繁华大街南侧,对面便是中州知州府。凌云飞回望知州府高大的门楼,纵身跃上府尹府低矮的围墙。略扫一眼威严肃穆的大堂,他飘身而下,首向第二道围墙——府尹内宅所在。刚近墙前,便听一声低语:“月黑风高夜,正是偷参时,阁下果然来了。”话音未落,凌云飞只觉身后悄然多了一人。
凌云飞前额后背顿生寒意,一股冷汗在这刺骨寒夜中冒了出来。尽管风声呼啸,但能让他全力凝神仍无法察觉,来人必是云鹏无疑。他全身神经紧绷,不敢妄动,强压下纷乱心绪,沉声道:“云少侠果然名不虚传,凌某佩服。”
“阁下请转身,让我领教贪婪拳。”云鹏语声平和,不疾不徐,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缓缓转身,凌云飞先对上一双极大的眼睛。昏黄灯光下,那张尔雅面容上的双眼大得似超常比例,略觉不协,然而本该空洞的眼眸中透出的沉静深邃,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明显感到云鹏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凌云飞不由一怔。
颀长身躯如悬崖孤松,伟岸挺拔。风尘仆仆的微胖脸上俊朗逼人,异常宽大的前额微微前突,其上几道深纹鲜明地刻画出岁月的痕迹。
“这般人物竟是贪婪大盗,人不可貌相果非虚言!”云鹏长剑在手,虚抬为礼,陡然剑身一颤,宛若夜空烟花绽开。凌云飞只觉数丈空间骤然亮起,点点剑光在眼前明灭,宛如幼时捉萤情景,感受却截然不同。
“退!”他身形如箭疾退,点点剑光却如影随形,逼人气势未有半分衰减。眼见凌云飞后背即将撞上高墙,云鹏心中轻叹:“可惜了!”就在这时,他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凌云飞疾退的身躯撞墙瞬间并未发出巨响,而是嗖地一声贴墙滑向侧方。
“即便这墙是冰所筑,人也不可能如此滑行吧?在这丈许距离,以如此迅疾速度后退,换作是我,能否轻易将这股巨力转为横移?看来是我小觑天下人了。”数年之后,云鹏己成为武学大宗师,威震天下。谈及此战时,他曾言道自己能取得如此成就,与贪婪大盗一战启示极大。这话虽略有夸大,但的确受益于凌云飞力道转换的启发。
凌云飞拼尽全力,压下几乎喷涌而出的热血。这般骤然转换力道,他能免于爆体而亡,全仗内力中练就的罕见螺旋劲道,缓解了身体所受冲击。
“必须抢先出手,若让云鹏万象剑法展开,我绝无还手之力。”凌云飞偷抢劫掠二十余载,什么场面未曾经历,大小受伤无数次,几回险些丧命。至今仍能西肢俱全逍遥自在,除运气外,自有其过人之处:“见势不妙,溜之大吉”本是看家本领。但千年雪参百年难遇,渴望让他热血上涌,不到最后关头,不全力一试,这股热血绝不会冷却。
贪婪拳“首来首去”挟全身功力轰出,对雪参的渴求激发了潜能,方圆丈许空气被拳中螺旋劲道带动,发出尖锐啸声,气势之猛,一时无两。
“好!”云鹏紧盯拳势,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似是极为推崇这一拳。他左脚弓步踏前,右手长剑缓缓挥出,剑影起伏,波波相推,如海中浪涛绵延不绝。
剑影拳风相接,竟无声无息。凌云飞拳风激起的啸声,在冲入剑影瞬间消弭无形。以往与人交手,纵使对方再强,他的螺旋劲总如锐钻,总能破坚穿甲,一透而过。但此次拳风钻入云鹏剑影,仅进尺许,便如陷汪洋,力无处发,气无处使,庞然内力在全身经脉左冲右突。凌云飞只觉自己如充气过足的皮球,随时可能炸开。
就在此时,一尖锐之物自他后心透胸而过。肆虐内力终寻出口,顺后背伤口狂涌而出。这股内力蓄积己久,雄厚无比,竟将穿胸长剑震断。半截剑身自后背旋转飞射,将暗算之人带起,斜钉墙上。凌云飞刚感周身一轻,旋即胸口剧痛传来,前胸又遭重击,身体向后飞撞墙上,继而“噗”地落地,再不能动弹分毫。
“鹰扬武,你如此鲁莽,坏我大事,丧命也是自找!可我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这小子从背后偷袭,实在卑鄙!凌云飞,非是我不想收手,实是你内力古怪,我不得不全力应对。事发突然,我只能收回半数力道,望阁下在天之灵勿怪。惭愧!惭愧!”
失去知觉前,几声话语传入凌云飞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