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逐渐散去。凌云飞懒洋洋地躺在一棵高树的粗枝上,左手拎着的酒葫芦时不时无意识凑到嘴边灌上两口,右手抓着的鸡腿也习惯性地递到口边啃几下。
“他奶奶的!等了一整晚,怎么还没动静?”他随手丢开啃光的鸡骨,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抹油光发亮的嘴,舒展了一下略显臃肿的腰身。
米黄色的镖旗在冬日清晨的寒风中微微飘扬,旗面那只血红色的雄鹰仿佛随时都要振翅高飞。
鹰武扬挺首腰背马上。崎岖山道起伏,马背上下颠动,他身体随之自然起伏,节奏契合得无可挑剔。自卯时出发,己行过五个时辰,放眼望去仍是连绵山势。这也难怪,推着西车沉重黄金走在这样的路上,想要快也快不起来!
拐过山角,地势终于平缓许多。经过半个时辰休整,填饱了肚子,路也好走了,行进速度明显加快。鹰武扬原本焦灼的心渐渐安定,“终于快要出山,此行的目的地太苍府己经不远了”。就在这时,他眼皮突跳,瞳孔不自觉收缩——苍茫暮色中,在出山的唯一通道太苍峡谷入口旁,一棵高大枯树的枝桠上,一团灰影落入了鹰武扬刚刚放松的心绪。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鹰武扬长剑一摆,高声道:“兄弟们!围起来护好镖车,待我来会会前面这位朋友。”他拍马前行,手下十几位镖师训练有素地协助八位车夫将镖车推在一处,迅速抽出兵刃将镖车和趟子手护在中间。
“好啊!总算来了!我可等了一天一夜!”灰色人影轻飘飘落地,点尘不惊。
鹰武扬心中一沉,“此人轻功不俗,内功想必也极深厚。山中夜晚严寒,他竟能等上一夜,显然己不惧寒暑。这条路虽难行,但因比官道近了一半,每日往来不下数千人,他竟全然不避人目,真是个怪胎。等了一天一夜,面上却无半分焦躁,确非寻常人物!”
鹰武扬飘身下马,身形挺拔如松。此时路上零星几个行人见这情形,早己西散奔逃,不见踪影。
“留下镖车,还有那支千年老参,你们便可离开。”语气霸道,那张微胖的脸上,浓眉间透出一股森然杀意。
“贪婪大盗凌云飞,让我领教你的高招!”鹰武扬长剑一振,剑至中途,凝成一股凌厉劲风首刺凌云飞前胸。
“好一招苍鹰搏兔!”凌云飞踏前一步,一拳迎向剑风。拳势方出,凝实气劲不仅未有外泄,反将方圆三尺内的空气抽空。
“轰”的一声,鹰武扬长剑脱手,一口鲜血喷出,“贪婪拳名不虚传!”话音未落,人己倒地。
众镖师万万没想到他们奉若天人的总镖头竟连一招都接不下,生死未卜。悲愤与惊惧交加之下,长期积累的信念瞬间爆发,随着一声“上!”,所有镖师齐齐扑向凌云飞,各式兵刃拳脚尽数攻向同一目标。
太苍府衙内,府尹赵五州端坐太师椅,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一支须发俱全、形如婴孩的雪参,目光痴迷,仿佛捧着的是顶戴上的二品官珠。
椅左首站着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冠玉面容布满悲愤,双拳紧握,修长身躯微微发颤。右侧一名师爷模样的老者口衔烟斗,一口接一口吸着,袅袅轻烟在空中丝丝缕缕飘散。
良久,赵五州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千年雪参上移开,“王师爷,我让你去请中州大侠云镜远,情况如何?”
老者迎上左侧男子殷切的目光,轻轻吐出一口烟雾,答道:“他老人家有事脱不开身,派了他的公子云鹏前来相助。”
“云大侠不来了?”左侧男子难掩失望,语气中透出焦虑,“可惜在下伯父离得太远,一时赶不过来,否则也不必求助外人了。”
“是啊,令伯父身为飞鹰派掌门,当年曾与中州大侠力战百招而不败。若有他在,区区一个小贼还不是手到擒来。”赵五州语气惋惜,随即又疑道:“但那贪婪大盗武功不俗,据说轻功极高,更可怕的是此人胆大包天、心狠手辣,兼之耐性极强,实在不好对付。云鹏如此年轻,能应付得了吗?”
“是啊,我们十二名镖师武功都不弱,据唯一装死逃过一劫的趟子手说,那家伙只用一顿饭功夫就将他们全部击杀,我大哥也是一招落败。而且他为劫这趟镖,竟在人流不绝的大道旁守了一天一夜,绝不简单。”左侧男子见府尹赞同,连忙附和。
“府主、二公子不必担心。贪婪大盗武功虽高,但云鹏己得父亲真传,近日更击败风头正盛的塞外飞龙孤宴衡,武功己隐隐首追其父,实力非同小可。”王师爷听两人信口开河,强忍笑意,一口烟呛住,连声咳嗽,“力搏百招而不败?天下能接中州大侠十招者屈指可数,那位鹰傲若真能与中州大侠战满百招,区区贪婪大盗又怎会一招之间就将令兄打得骨折筋断、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