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六十八章 破碎之軀與市井之聲（第1页）

意識如同沉船，從冰冷漆黑的深海緩緩上浮。首先恢復的是聽覺，一種持續的、單調的嗡鳴聲佔據了耳膜，那是靈魂遭受重創後的餘響。緊接著，劇痛如同甦醒的惡獸，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同時發出咆哮，尤其是胸腔和頭部，彷彿被無形的巨力反复碾壓過。

道格·弗里曼艱難地睜開眼睛，視線模糊而搖晃。映入眼簾的不是預想中混亂的靈界風暴或虛無的空間裂隙，而是一個低矮、佈滿油污和銹跡的金屬天花板。一股濃烈的機油味、金屬灼燒味和某種廉價草藥膏的混合氣味充斥著鼻腔。

他試圖移動，卻發現身體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每一次細微的肌肉收縮都牽動著無數的傷處，引來更劇烈的疼痛。他發出嘶啞的抽氣聲，不得不放棄了掙扎。

這裡是哪裡？

他勉強轉動眼球，觀察西周。這是一個極其狹小、雜亂的空間，像某個工匠的維修倉庫兼臥室。牆壁上掛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工具、齒輪、報廢的鐘表零件和線路板。角落裡堆積著如同小山般的金屬廢料和舊書籍。一張搖搖晃晃的木桌上，擺放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幾瓶標籤模糊的藥劑、以及一套沾滿油污的精密修理工具。

他正躺在一張堅硬的簡陋床鋪上，身上蓋著一條散發著皂角味卻打滿補丁的薄毯。

他被救了？被一個……機械愛好者？或者某個底層的工匠？

就在他努力拼湊現狀時，體內那三股力量的狀況讓他心頭猛地一沉。

混亂！前所未有的混亂！

【學徒】的空間感知變得支離破碎，如同打碎的鏡子，只能映照出周圍環境扭曲殘缺的片段，無法形成完整的空間感，甚至無法判斷自己究竟還在不在貝克蘭德。

【占卜家】的靈性首覺幾乎完全沉寂，被一種深沉的、因靈性透支而產生的麻木感取代，偶爾閃過的零星預感也模糊不清，如同隔著濃霧觀星。

【解密學者】的解析能力倒是還在運轉，卻變得異常遲緩且充滿雜音，分析眼前一個簡單的工具箱都顯得無比艱難，腦海中不斷閃過無關的、破碎的數據碎片。

而最讓他恐懼的是，維持著三者脆弱平衡的那層由“原初之屑”構建的“屏障”，己經變得極其稀薄，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三種途徑的力量如同被強行關押在相鄰牢房的猛獸，不斷衝擊著瀕臨崩潰的柵欄，隨時可能再次爆發衝突，將他徹底撕碎！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不穩定感。晉升序列7帶來的一絲力量提升，在這種毀滅性的創傷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必須立刻進行深度冥想，穩固傷勢，修復靈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他嘗試集中那點可憐的、破碎的靈性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對話聲。聲音透過薄薄的門板，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老頭子，那小子還沒醒？你都撿他回來三天了！”一個略顯尖銳的女聲抱怨道，“佔著你的工作台，耗著你的藥膏，要是死在這兒得多晦氣！最近幫派那邊催的零件還沒做完呢！”

“閉嘴，瑪莎。”一個蒼老、沙啞卻帶著一種沉穩力度的男聲響起，伴隨著金屬零件輕輕碰撞的叮噹聲，“人還沒斷氣，總不能扔街上去。零件差幾個，我今晚點燈趕出來就是。”

“趕出來？你以為你還是年輕那會兒？眼睛還要嗎？手指還要不要了？”女聲拔高，“這年頭好心值幾個錢？別到時候人沒救活，你自己先累垮了，我們娘倆喝西北風去？”

“行了行了，少說兩句。去把爐子生起來，鍋裡還有點麥粥，熱給他灌下去。能不能活，看女神和他自己的造化吧。”老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哼！就知道使喚我！真是欠了你們的……”女聲嘟囔著，腳步聲遠去，似乎是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