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孙姨娘见不得她儿子犯傻劲,笑着揭露真相,“傻儿子,你二姐这都快生了,你还看不出来啊!”
“生?生什么?生小孩儿?!”李沐修两眼如珠,越瞪越大。
一屋子人顿时不约而同地咯咯大笑起来。
唯独李沐修却急红了眼,“什么?!二姐你怀上身孕了?为什么通信里都不告诉我呢!”他站起身来,愁得团团转,“不对不对,是王爷的子嗣吗?!那王爷他不知道吧?他若知道,怎会还去旗州?还是说他是知道的,翻新王府就为了迎你回去?!”
“你在说什么?”李沐妍没听懂。
“哎呀二姐,整个王都都在传呢!说是宁王妃这么久没有现身,是因她久病不治,已经离世了。可王爷却不知为何秘不发丧数月之久,甚至未曾向圣上禀明,便跑去了封地旗州,名为赈灾,实为服丧啊。”他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可我知道你人在荣城啊。所以我不懂为何王爷会在旗州逗留这么久?如今你又有了身孕,这一切我是更看不懂了……”
李沐妍心中一动,她想象不到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决定翻新王府并去旗州的。但是前阵子的那个梦,再次提醒了她绝不能动摇。她定了定神,释然一笑,“呵,管他是为了什么,只要他不来打扰就好。你记住,等回了王都若遇见他,也不许提我怀孕生子之事。我的孩子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李沐修百般困惑地应了下来,这男女间的情爱纠葛,当真是叫他摸不着头脑……
——
正月里的一个清晨,李沐妍一觉醒来便发觉羊水破了,全家忙前忙后为她接生。可苦苦熬了两个时辰,连婴孩的脑袋瓜都没瞧见,李沐妍却是愈发疼痛难耐。
在这紧要关头,孙姨娘不顾其反对,速让沐修去请来了宋文信家的稳婆。
今冬格外刺骨严寒,才烧开的热水转瞬便凉了。可屋内的女子们却个个满头大汗,榻上的李沐妍紧握着瑞香与沐悦的手,身躯已被汗雨完全浸湿,青丝一缕缕凌乱地贴在面颊上。胎动加剧,阵痛起起伏伏,折磨得她无法呼吸。
屋外,伴着她痛苦的叫声,两个男子在灶台前烧水。李沐修看得出,这宋县令竟比他这弟弟还要着急。几番交谈后,他更是知道了其中的道理,这宋县令不仅从前就想当他的二姐夫,如今依旧想当。
自清晨耗到傍晚,终在日头西沉时,才听到了那一声众人翘首以盼的婴儿啼哭。李沐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的孩子。
稳婆一边为孩子擦身,一边向她报喜,“恭喜姑娘,是个健健康康的小丫头!!”
“棠棠,是棠棠……”她欣然一笑,眼角滑出一行干泪,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第119章谁家的小郡主
路遥遥,雪凄凄,人神落魄,魂散去。远在千里之外的旗州,萧灼在雪地里与手下一起挖掘窖穴,为百姓共筑地下温室,以便在冬季种植作物。
地下幽暗阴冷,萧灼早已染上了风寒。下人规谏他休憩一会儿,正值他也觉得乏了,便卸下手套,缓步爬上地面。天地之间银妆素裹,完全是白皑皑另一幅景象。他沉步踏着雪,一步一步向冰封的河面踱去。
寻得一块浮露冰面的礁石,他拂去额间已结成冰花的细汗,安然坐下。一阵忙碌过后,他的呼吸稍平稳了些,方觉周遭百里恍若遁入虚空,唯有心间杂念杂碎不歇。
‘若她在这儿……若她在这儿……她……’
他盯着反照阳光的冰面,那暖白耀眼,亦能夺人心魄。目光被锁在那一寸光斑里,他想着心事,入了迷蒙。
带他回过神来,眸子里已覆上了一层积雪,热辣辣烤得他生疼。原是老天爷也不待见他,点了把火,灼了他眼,罚他瞎上几日。
众人将他扶回旗州王府,大夫给他配了药,施了针,又用细纱蒙了眼。他默然顺从,竟无半句微词。待一切妥当了,他只道一句,“扶我去院子里,我想一个人坐着。”
雀儿怜他孤寂,为他披上两层貂袍,方才依依离去。
眼前仍是那片一尘不染的白,萧灼沉声一叹,久违的释然弥漫心间。如此呆坐了许多时辰,仿佛天地间唯他独存。
奈何他注定是不得安宁,耳畔边响起了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脚步声,鬼魅地绕着他行走,一圈一圈向他逼近。
他被蒙着眼,却已然分辨出那脚步声的主人。不等他发问,那人已抢先一步,抵在他的耳畔问,“在找我?!”
“沐妍?!”他闻声而动,下意识朝那身影探去,却几乎是一个趔趄。
“呵哈!”李沐妍的清脆笑声在不明方向的身边传来,居高临下毫不客气,“哈哈,这下老实了吧?你可真没用,离了本姑娘伺候,竟能落魄至此。哈哈哈!”
“你!”他愤然振袖,厉声斥道,“你休要在我面前冷嘲热讽!不,不对……”他蓦地觉察到异样,“你根本就不在这里,你是我心生的幻觉。”
“呵,是啊,反应还挺快的嘛。”那幻想的李沐妍格外骄纵戏虐,正斜倚其旁挑衅道,“还不是因你相思成疾,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嘛。”
“滚。”他紧拧着眉,鄙夷地扭过头去。
她却是不以为然,轻盈地绕至他身后,下巴抵他肩头,“这么凶巴巴的给谁看呐?这里又没别人。”她朝他脖子轻轻吹气,“喂,别忘了我是你想象出来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她以纤长的指甲扫了扫他的颈侧,再次蛊惑,“不会有人知道的,这是我们的秘密。你想我了,都快想疯了,不是吗?”
眼疾之痛,刺得他泪光闪烁,浸湿了纱布。他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愿透露。
但他忘了,这个‘她’是会读心的。她在其身后更贴近了一些,轻柔地按住他的胸口,低语呢喃道,“夫君,莫非还在生气吗?我现在就给你赔不是,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强忍着不理,她则更得寸进尺,翻身坐入了他的怀里,“夫君,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只知道生闷气,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我伤你,皆是因为我吃醋了吗?”
她窥读了他的心思,娇声回应道,“就算是嫉妒又如何?夫君还自诩了解我呢,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嘛。”她委屈地又朝他的怀里钻了钻,“你知道我是什么都憋在心里的。可我就是想在临别时听你说一句,你最爱之人是我。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你却要怪我嫉妒。我……你也太欺负人了……”说着说着,她埋头在他胸前,低声啜泣了起来。
‘真的吗?’他在脑海里追问她,于思绪间将她紧紧抱住。
她勾住他的脖子,抽泣着控诉,“不然呢。你是我这辈子最信赖的人,哪怕你撒谎骗骗我也好嘛!我也会很开心的。可你却连虚情假意都不肯给我。你实在是把我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