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散落,她剑指高梁,为花雪而旋。
乐声淅淅沥沥,渐轻渐远,独剩古筝孤奏:梅花三弄,冬去春来,落红满地无人扫。
又瞧她扎步撩枝,左右云剑,瓣随剑风飘散,闻她吟,“寒潭水,波光敛,雾散人不见。朱唇淡,苍空蓝,风丝如雪流转,空阙若华年……”
一舞作罢,她以身为轴,盘跪于地,如花萼坠落。她折腰深鞠,两手举枝齐眉,向皇帝呈上花枝。只见梅枝经剑风百般摧残,却仍存数朵孤花,傲立枝头,不为雪屈,不为风折。
顿时,满朝宾客不约而同齐声叫好,宁王妃的一舞,赢下了满堂彩。
唯有皇上漠然如故,见其额梢显露的伤疤,更是令他嫌恶。众人叫好时,皇上泼下一盆冷水,“宁王妃……”他一开口,便禁了所有的喧嚣,“以其之曼妙舞姿,自喻梅花之高洁。然古人云,睹境能无心,始见菩提面
[宋]张伯端。若真欣赏梅花,大可不必这般招摇。”
李沐妍抢在萧灼之前开口,“回禀皇上,梅花乃花中傲骨。妾身一介俗人,自不敢与其比肩。若真要以花论心,妾身……只愿以伽蓝为鉴。此乃一市井俗花,几文钱便能得一盆之多。却有诗云:花如霞锦烂,干如铁松坚。万年长不死,百岁不知年
[唐]白居易。哪怕是一片被野蛮生掰的枝叶,哪怕是不得日照不得水润,伽蓝却依旧能在寸土中生出寸根,无往不利,皆得盛绽。”她双手高举梅枝,再次高声道,“正如我朝千万国人,润于圣上恩泽之下,立于万丈疆土之上,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好!!宁王妃说得太好了!”在场宾客无不欣然起立,热烈喝彩,一时间鼓掌与叫好声此起彼伏,响彻殿堂。
皇上忿恨的目光里,甚是不情愿地展露出半分折服,“好了,平身吧,宁王妃。”
“谢皇上!”
李沐妍一起身,萧灼即刻上前,紧紧牵起了手。两人正庆幸时,大殿之外突然人群哗然,有人跑进殿中高喊,“凤凰又出现啦!大家快看!那凤凰又来啦!!”
殿内之人纷纷趋出大殿,站在阶梯之前遥瞻云表。至其最后,连皇上皇后也按捺不住好奇,跟着走到了殿外。室外大风骤起,皇上立于众人之前,任凭裘毛凌乱,他只见天边远远飞来一只巨翼彩鸟,鳞羽遍体,在艳阳下闪烁生辉。
有人在阶下高呼,“你们看这长尾,这彩羽,这圣光,是凤凰啊,这当真是古籍所记之凤凰啊!!”
众人皆目送凤鸟朝后宫翩然飞去,一时之间,人群哗然-
凤凰去哪儿了?!-去后宫了!-不对不对,你们看,它往后宫边上的公主殿去了!-公主殿?那儿不是安玲公主的寝宫吗?!-凤凰在安玲公主的寝宫上飞呢!
诸人眼前,那凤鸟径直飞向安玲公主的宫阙,盘旋数周,久久不愿离去。
人群中亦是有了判词-
这凤凰只在我们长公主的殿宇上盘旋,岂不说明我们的长公主就是凤凰吗?!-对了,大家可还记得前阵子那首童……邶山上那句诗?!-难道说?!
在场几千人皆在窃窃私议。
皇上却不信这世上当真有什么凤凰,即便是真,也不可能出现在安玲公主的殿宇之上。他更容不得有人在他的皇宫里装神弄鬼,只见他挤了挤眼眶,对身旁说,“朔王,把这只鸟给朕射下来!”
“父皇?!”朔王急忙跪下,“儿臣不敢!此乃天降神迹,实不该对其不敬。”
当着满朝文武之面,皇上只狠辣无情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对身旁的宦臣吩咐,“取朕的弓来!”
“皇上……”宦臣与皇后皆欲劝阻,可皇上却异常坚决地一意孤行,“给朕拿来!”
宦臣当即取来了御用弓箭。众人定眼一看,只见那凤鸟飞离公主寝宫,正朝他们这头翱翔而来。皇上不顾阶下朝臣的连声劝阻,毅然举起巨弓,瞄准凤鸟,拉满了弓弦。
李沐妍紧依在萧灼身边,一手揽其臂弯,一手与他十指紧扣。二人生惧,相顾无言,只抬头望着那凤鸟,听天由命。
皇上仰凤,被它满身的鳞光晃花了眼。然他心意已决,看准了时机,朝它射出飞箭……
第98章天下谁说了算
“不可能!这怎可能!!”
皇上一箭御空,不偏不倚正中凤鸟腹上,不料那凤鸟遭此一击,却仅在空中微微趔趄。众目昭昭之下,只见那御箭狼狈堕地,而凤鸟却仍驾轻鸿,鸣响于皇城之巅。
连皇上都不得不惊叹,“怎么可能?朕明明射中了。不可能!!”他莫名一反常态,再次扬起羽箭,欲再试锋芒。
可这一回,萧灼却挺身而出,拦于箭前,“皇兄,此乃天降祥瑞,您已验证了一次,难道还不够吗?若再冒犯,只怕是要惹怒天威!还请皇兄以我朝江山社稷为重,不要再怀疑了!”
朝臣贵戚见状,纷纷跪地求情,更有甚者喊出,“皇上,我朝太子真龙印身,我朝公主凤鸟旋宫,此乃开天辟地以来,绝无仅有之奇迹啊,皇上!”
即便如此,皇上仍是握弓不放。
事已至此,一直隐于人后的公主萧欢逸终是忍无可忍。她紧拽着手中的一根线头,回忆起李沐妍刚与她密会时的场景……
深宫幽僻之处,公主依李沐妍之言,乖乖阖目。只觉裙摆被人掀起,她惊促道,“唉?!沐妍,你干嘛呢?”
“别担心,马上就好。可别睁眼哦!”
公主万分信任好友,紧闭双眼任她摆弄,能感到她正在为自己穿戴什么。公主轻声问道,“沐妍,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该打退堂鼓的。但是我好害怕,光凭一只鸟,真能改变我的人生吗?”
但闻李沐妍底气十足地告诉她,“那才不是一只鸟,那是凤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