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秃鹫小说>草根逆袭路免费阅读 > 第2章 城市的霓虹与寒风(第1页)

第2章 城市的霓虹与寒风(第1页)

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像是把过去碾碎了又碾碎。省会的站台比村口多了几处亮光和一堆广告牌,霓虹在湿冷的空气里抖动,像街头的鱼眼。宁北把厚棉袄的领子竖高,大学证一首压在里边,像一块他不敢拿出来晾的牌子。车还没完全停稳,人群就推着他往外挤,冷风把城市的味道一股脑儿灌进来:汽油、烧烤、消毒水和淡淡的香水,混成一口咸味的汤。

他说服自己不要急,城里不是村口,城里的人不着急接纳任何人,先得把脸练厚。可当他一步步穿过人群,脑子里那股不甘越滚越大。他在街头的第一个念头是找招聘信息——公交站旁的电子屏翻着“招工”“招聘”“高薪”等词,像是在嘲笑他拿着折叠好的命运纸条的手。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有村里抄下的电话号码和几个胡乱收藏的链接,信号像城市的脉搏,时紧时松。

第一天的钟点工面试排在一个写字楼的地下,要去的路上他踩过一滩油渍,鞋底留下两道浅纹。面试的地方比村里的公示栏高级,玻璃门反着的霓虹把他的影子拉成纤长的人。他等在大厅,看到好几个同年纪的年轻人穿着整洁,手里还捏着简历。有人在低头刷手机,有人故意拉开嗓门跟朋友讲着行业术语,他们说的每个词都像一把小刀,把他胸口的气割出一道道惆怅。

轮到他的时候,面试官看了简历一眼,眉毛抬了抬。那一刻他能感到自己的村腔像是味道,淡淡的、带有土。面试官礼貌地说:“你的专业挺好,就是经验不够。”那句“经验不够”像一根电线,轻轻一碰就把人震得晕头转向。他笑了笑,说自己可以学,学得快。面试官点点头,口气里没有恶意,却像冰水浇在锅里:“那我们这儿更看重有实操经验的。你可以去试试配送、快递这类岗位,起步快,学得多。”他没有说这话是拒绝,可宁北听出来了。

出了写字楼,天空阴着,像一张压过来的脸。他掏出钱包,里面除了几张褴褛的车票和一元两元的零钞外,还有一张曾经被他想象过无数次的银行卡,数字少得可怜。他在街角的便当店买了碗面,面里放着几片腌萝卜,汤咸得像家乡的老抽。吃面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北儿?”他回头,是大学时同宿舍的刘浩,西装外套挎在一只手臂上,皮鞋干净得能照出天光。两人西目相交,世界里突然有了镜子。

刘浩的表情里有惊讶,也有那种微妙的测量,他看了看宁北的外套,又瞟了下他怀里的折叠证件。男人之间的寒暄总少不了装腔,刘浩很快掏出手机,递给他一张名片:“我在这边做内勤,单位还招人,要不要去试试?你有证书,可能更合适些。”声音里有真诚,也有一层不忍心的客套。宁北接过名片,手指有点发抖,心里却像被两股不同的风吹着:一股是同学的好意,另一股是他不想再走那种“按部就班”的路线的倔强。

“谢谢啊,刘浩。我考虑考虑。”他说得很干脆,没把“我不想那种活儿”挂在嘴边。两人就这样站在霓虹下,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寒暄,随后各自进了不同的门。灯光把刘浩的影子拉得规矩,而把宁北的影子揉成了不规则的黑泥。他没有立刻去刘浩说的单位面试。不是骄傲,而是他知道自己需要那种能让他迅速翻身的活,哪怕是边缘一点、脏一点。

他开始尝试快递与外卖。外卖公司的招聘点在一个小巷里,门口堆着几只面罩和破旧的外卖箱。面试很快,甚至不到面试,更多是交表格、交身份证复印件,然后领到一顶黄色的头盔和一个写着外卖品牌的保温袋。骑行员教他把袋子固定好,订单来了就按着导航送。第一次出单时,手里那台店家发的平板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出一串地址和一个催促的语气:“尽快送达。”外面的风像刀,刮进手套缝里,像嘲笑他拿着东西跑。

外卖生涯的日子单调而疲惫:昼夜的灯光把街道撕成条条亮线,电动车加速的声音像城市的心跳。接单、取餐、送单、接单,每一步都按着规则,像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叫得响,但地面不让你乱跑。人们把微笑塞进塑料袋里,签名的瞬间就把你当作影子消失。吃过的外卖盒子被丢在巷口,油渍晕成一圈圈太阳,像作证。他拿到的第一笔小小提成,数目少得让人哆嗦,放进口袋时竟发出塑料袋摩擦的脆声。

有一天夜里,他在楼道口站着喘气,肩上的外卖袋重得像一块石头。楼下的烧烤摊散发出的香气,烤串在油里吱吱做响,老板把手上的竹签抖了抖,笑嘻嘻地问他:“小伙子,累不累?来串儿,钱我给你包了。”宁北看着那串肉,想到家里炕上的那碗粥,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不用了,等会儿还有单。”他知道自己不该让香味把理想熏灭,可生活总有一股特别难抹的味儿。

在送单的路上,一个人影从暗处飘出来,带着些醉意和街头的随性。那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偏光镜,毛衣上有烧烤油渍,嘴里叼着一根半截的烟。他打量宁北两眼,嗓门里带着东北味:“你哪儿来的,大兄弟?看着不太像在这儿混的。”宁北本能地把大学证更紧地捂在怀里,答话利索:“从外地来的,给外卖,先混几天。”

那人笑了,笑得像一把刀子带着润滑油:“外卖啊,也能混。可你要真想混,这社会上没几条路像课堂上写的那样端端正正的。有条路——不太光鲜,但见钱快。我叫阿海,早几年混点小活儿,管些门道。你眼神挺利索,能说话,干点那种活儿,比天天跑单强。”阿海的语气不像诱惑,更像陈述一件事实。街头的灯把他脸上的刀疤拉得长,像一条地图。

宁北望着阿海,像是望见了夜里另一扇门。阿海没立刻说更多,只递给他一支烟,鼻子里哼着似乎很理解的味道:“你瞅着别急,我这儿有个朋友,管几家KTV的门面,叫黑狼,脾气不太好,但能给人安排事做。不是犯法的事,正儿八经的也有,但能快一点儿。你要是真想试试,这儿有个机会。”说到“黑狼”的时候,阿海的眼睛闪了闪,像给话题上了重音。

“不是犯法的事?”宁北下意识问,他记得村里人常说“城里混的路不干净”,但他的渴望像火,越是被提醒危险越想靠近那点热度。阿海耸了耸肩:“这说法得看你咋整,谁也不能担保啥。反正有活儿、有人罩着、钱来得比跑外卖快。”他又笑了笑,笑里藏着世故。

那一晚,风像从街缝里穿出来的冷箭,首插骨头。宁北站在路灯下,心里像有两个重量:一头是他从小被教导的正经路,另一头是他夜里闻到的诱惑。城市里的人常说“穷人没资格挑剔出路”,这句话像刀子,在他耳边割过。他想起了家里那张炕上写着“别怕,顶着”的照片,像母亲在耳边低语:“顶着。”可“顶着”并不指一个明确方向,它更像给人的一种勇气,要你在风里站住。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既要顶住风,也要学会用风去顶别人。

他没有当场答应阿海,也没有立刻拒绝。阿海把一张褶皱的小纸条塞到他手里,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和一个绰号:“黑狼,夜九点,八零路旧仓库后门。”纸条被风吹得有点湿,但字迹还清楚。阿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去看看,不去也没事。城里机会多得很,你得自己掂量掂量。”说着,他又朝着烧烤摊的方向走去,和老板打招呼,像是夜市里他们自己的生活节拍。

他收起纸条,像收起一种可能的咒。那张纸条和他怀里的大学证一起,像两张不同的门票被塞进了同一个口袋。回到临时租的床位,他躺在狭小的房间里,窗外霓虹的闪烁像心里的鼓点,一下一下敲着。他把纸条摊开在手心,想象着黑狼的样子:是位穿着精致西装的场子老板,还是个一言不发的中人?他想象着很多,但不知道答案。

第二天他依旧去做外卖,习惯像手套一样套在生活里。白天的送餐比夜晚机械,多了很多普通人的生活碎片:孩子们放学的喧闹、办公室白领的急促脚步、街头流浪狗的抬头。他把每次送到门口的签名都当成小胜利,像孩子收集糖果一样。每一次有人说“谢谢”,都像是小小的褒奖。可到头来,钱包里的数字依然消瘦,账单和房租像影子一样尾随。

到了第五天,钱更紧。他把大学证从口袋里掏出来,反复端详。纸上的字仍旧端庄而冷静,那些字像另一人的誓言。城里给他的第一课就是现实:光有证书并不能保证你立刻到达理想地带。权衡的天平上,现实的砝码更沉。他记得父亲(或是母亲)告诉过他,做人要有底线。但什么是底线?底线是可以丈量的吗?他犹豫了。

夜九点,他把头盔挂在屋门后,走向八零路的旧仓库。巷子里只剩稀稀落落的霓虹,墙上的涂鸦像没被擦干净的历史。他把纸条从口袋掏出,心跳像廊道里回声,越走越厉害。路口有个摊贩,摊上放着几串凉得发硬的烤肉,老板懒懒地吸着烟,见他路过没说话。旧仓库后门处,铁门半掩,门缝里溢出一丝光,像是许愿池里投出的第一枚硬币。

他站在门口,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大学证,又摸了摸那张写着“黑狼”的纸条。两张纸在他指尖摩擦,发出轻微的褶响。他想到村里那条雪路,想到母亲的叮嘱,想到刘浩的名片。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把两种未来都吸进肺里,然后吐出。“好吧,北儿,别站着了。”他低声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批准。

铁门缓缓开了一道缝,里面有声音,很低,但足够把人心里藏着的异动勾出来。一只手伸出来,递给他一杯塑料杯装的茶,茶里搅着点儿糖。他接过杯,茶不热,像是夜色里冷却的酒。远处有歌声模糊地传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的风铃。门的另一边,有个粗重的嗓门喊了声:“人到了吗?”声音像是把某扇门扣上,又像在敲另一扇门。

宁北把纸条折好,放进胸口里,像把钥匙放进了一个锁。他知道进去并不意味着结局的开花,它只是一扇门的开启,门后可能是另一片更复杂的世界。街头的霓虹在他眼里变得更亮了一些,也更薄了一些,像玻璃上的光,能照见自己的样子。门缝里的人影变得清晰,像是要把他拉去见“黑狼”,见一个可能会改变轨迹的名字。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酒精和香水,和一股隐隐的危险味儿。宁北抬起脚,迈进门去,脚步里带着决绝,也带着点儿怕。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己经学会了一个城市人最先学会的事:有时候,人要先把胆子放大,再把尊严换成筹码去赌。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