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56章 大兴安岭（第1页）

——“雪原无路，便以木为骨、以骨为血，造一条会呼吸的长龙。”

二月初三，寅末。

大兴安岭北麓，天地一色，雪深及腰。

风从西伯利亚荒原来，掠过万年冻土，卷起冰晶，像无数细小的刀。

林线以上，没有一棵活松，只有风蚀的枯木，像被岁月啃噬的骸骨，指向灰白的天空。

章衡勒马立于雪脊，玄狐大氅被风撕得猎猎作响。

他身后，是刚刚抵达先遣营的七百人：

少年骑军两百、匠户两百、雪铃医护一百、狼骑一百、厢军工程兵一百。

每人背负三十斤干粮、十斤鲸脂、五斤火药、一把鲸骨短刀。

更重的，是那一捆捆铁桦枕木、一条条鲸骨轨、一箱箱铜铆钉。

章衡抬手，一支鲸骨单筒镜贴目。

镜中，雪原尽头，一条“白线”若隐若现——

那是兴安岭主脊，海拔两千丈，积雪终年不化。

而他们的任务，是在这“白线”上，凿出一条可并行两橇、负万斤的“木轨雪道”，首抵呼伦湖畔。

“无路之处，便是路。”

章衡放下镜，声音被风撕得沙哑，却字字滚烫。

木轨雪道的核心，是“铁桦—鲸骨—铜铆”三层结构：

——底层：铁桦枕木。木长丈二，经火烤、鲸油浸、寒雪淬，硬逾精铁。

——中层：鲸骨纵梁。以鲸椎剖半，去髓灌脂，既轻且韧。

——上层：铜铆横板。板宽五寸，厚八分，每块板钉九枚铜铆，可承万斤重压。

七百人分成十队：

一队伐木，二队烤木，三队浸油，西队凿骨，五队灌脂，六队铆钉，七队铺轨，八队测平，九队巡狼，十队医护。

每队七十人，各司其职，却又环环相扣，像一架巨大的、在雪地里缓缓启动的木鲸。

伐木队最先出动。

少年骑军赵无疾单臂握斧，一斧劈下，铁桦应声而裂。

斧柄以鲸骨包铁，斧刃以百炼钢夹鲸骨芯，既轻且利。

每劈十斧，他便含一口鲸脂酒，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像一条小火龙。

烤木队紧随其后。

铁桦木被拖至临时火场，火场以冻土为坑，坑内烧狼粪与鲸脂，火焰幽蓝。

木条在火上翻滚，表皮焦黑，内部却渗出金色的鲸油，像一条条苏醒的龙。

鲸骨纵梁的制作，最磨人。

鲸椎需从鲸骨雪橇上拆卸，每根椎骨重两百斤，须以鲸油缓火烤软，再以鲸骨锤敲成半圆。

锤声沉闷，却带着奇异的韵律，像鲸歌在雪原上回荡。

阿檀带着医护队，在骨场边搭起临时帐篷。

帐篷内，炉火熊熊，火上熬着姜汁鲸脂膏。

每一根椎骨敲完，便有一名匠户进来，双手浸入热膏，再裹以羊毛。

“别让手冻裂，裂了，就握不住锤。”阿檀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雪将军带着狼队，在骨场外巡梭。

白狼的绿眼在火光里闪烁，像两盏幽冥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