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4章 被抢的学费（第2页）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李霸天隐约传来的嗤笑声。

巧儿蹲下身，一点点捡起散落在泥土里的硬币，指甲缝里塞满了泥，膝盖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她把硬币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又紧紧攥着那团揉皱的通知书，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硬币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想起娘躺在床上喘息的样子，想起爹为了凑钱整日愁眉不展的脸，想起自己无数个在煤油灯下苦读的夜晚，想起诊断书上那刺眼的“晚期”……所有的希望，好像都随着那笔钱和那张通知书一起，被李霸天抢走了。

夕阳西下，余晖把巧儿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慢慢地往家走，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路过自家的菜园时，看见爹王老实正蹲在地里，手里拿着锄头，却半天没动一下，背影佝偻得像个虾米。

巧儿知道，爹一定是听说了刚才的事。她咬了咬嘴唇，把眼泪擦干，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走上前：“爹，我回来了。”

王老实转过头，看见女儿膝盖上的伤口和红肿的眼睛，眼眶瞬间红了。他放下锄头，快步走过来，伸手想要碰她的伤口，又怕碰疼了她，只能颤抖着问：“巧儿，他……他真把钱和通知书都抢了？”

巧儿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爹，通知书没抢，就是揉皱了，还能用。钱……钱我再想办法，您别担心。”

“想办法？怎么想办法？”王老实的声音突然提高，又猛地压低，带着哭腔，“那可是你半个月的心血啊！李霸天这个畜生！”他气得浑身发抖，抓起锄头就要往李霸天家冲，“我跟他拼了！”

“爹，您别去！”巧儿赶紧拉住他，“您打不过他的，万一再受伤了，娘怎么办？”

王老实愣住了，锄头从手里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他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又想起里屋重病的妻子，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是爹没用，是爹没本事，保护不了你们娘俩，连你读书的钱都守不住……”

看着爹痛苦的样子，巧儿的心里更难受了。她走过去，轻轻拍着爹的背，像小时候爹安慰她那样：“爹，不怪您。钱没了可以再挣，通知书还在，我就还有机会。您别难过，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这办法有多难找。娘的止咳糖浆明天就见底了，爹的腰痛也越来越严重，她自己的身体更是撑不了多久。八百块的学费，对现在的王家来说，简首是天文数字。

回到家，王氏还在昏睡。巧儿把那团揉皱的通知书小心翼翼地展开，抚平，放进课本的夹层里。然后她走到灶前，看着药罐里己经凉透的药汤，默默地收拾好碗筷。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冰冷的土炕上。巧儿躺在娘的身边，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胸口的疼痛越来越频繁。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诊断书，借着微弱的月光，再次看清了那两个字——晚期。

三个月的时间，她能等到希望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能放弃。为了爹娘，为了自己，为了那些在煤油灯下苦读的夜晚，她必须撑下去。

窗外，风刮得更紧了，像是在为这个绝望的家庭呜咽。巧儿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李霸天，我不会放过你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而此刻的李霸天家，正灯火通明。他把抢来的钱扔在桌上，对着二狗子得意地笑：“你看，这丫头片子还想跟我斗？简首是自不量力。”

二狗子谄媚地递上一支烟：“霸天哥，您真是厉害！那王家就是块软骨头，随便捏捏就服了。”

“那是。”李霸天吸了口烟，吐出浓浓的烟圈，“不过这丫头片子倒是挺能考，国防科大附中，要是真让她读出去了，说不定是个麻烦。”

“麻烦？”二狗子愣了一下，“她一个穷丫头，能成什么麻烦？”

李霸天眯了眯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防患于未然。这丫头片子性子倔，留着总归是个隐患。下次再找个机会，把她那读书的念想彻底断了，省得以后出事。”

二狗子连忙点头：“还是霸天哥想得周到！下次我去办，保证让她再也不敢提读书的事！”

李霸天满意地笑了，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而在王家的土坯房里，巧儿还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她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向她逼近。她只知道，她必须尽快攒够学费，必须抓住这唯一的出路。

天快亮的时候，巧儿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拿着录取通知书，走进了县中学的大门，爹娘站在门口，笑着向她挥手。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了。

可是当她醒来时，迎接她的，依旧是冰冷的现实和无尽的绝望。她摸了摸怀里空空的衣兜，又看了看炕上昏睡的娘，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不管前路有多难，她都要走下去。

她拿起墙角的竹篮，准备再次上山采野货。就算只有一丝希望，她也绝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