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4章 被抢的学费（第1页）

药罐在灶台上咕嘟作响，褐色的药汤翻滚着，把苦涩的气息弥漫在狭小的土坯房里。巧儿蹲在灶前，往灶膛里添着枯枝，火光映得她蜡黄的脸颊泛起一点虚浮的红。胸口的闷痛又隐隐袭来，她下意识地按住衣襟，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纸团——那是她藏了三天的诊断书，“晚期”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紧。

“咳咳……咳……”里屋传来娘剧烈的喘息声，巧儿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炕边。王氏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得像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杂音。巧儿拿起枕边的粗布帕子，轻轻擦去娘嘴角的白沫，声音放得柔缓：“娘，药快好了，喝了就舒坦了。”

王氏勉强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女儿瘦削的肩上，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进枕巾：“巧儿，娘这病……别治了，省着钱给你读书。”

“娘，您别胡说。”巧儿强忍着喉咙的哽咽，帮娘掖了掖被角，“老师说我考得好，说不定能申请助学金，学费的事您别操心。”她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那笔藏在怀里的卖山货钱，是她半个月来天不亮就上山采酸枣、挖野菜，再走十几里山路到镇上集市换来的，一共才攒下三百二十七块，离县中学要求的八百块学费还差一大截。可就算这样，也是她和这个家眼下仅有的指望。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村长刘老根扯着嗓子的呼喊：“巧儿！巧儿在家吗？县中学的通知书到了！”

巧儿的心猛地一跳，所有的愁绪瞬间被狂喜冲散。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出屋，刚穿过院子，就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下围了几个人，其中那个穿着花衬衫、敞着怀的壮实男人，不是李霸天是谁？

李霸天是青石村一霸，仗着有个远房亲戚在乡上当干部，在村里横行霸道，谁家要是不按时交他所谓的“保护费”，准没好果子吃。巧儿家前些年为了给娘治病欠了他一笔钱，这阵子正被他催得紧。

“刘叔，我的通知书……”巧儿快步走过去，目光死死盯着李霸天手里那封印着“县中学”字样的牛皮纸信封，心跳得飞快。

李霸天斜睨了她一眼，手指捏着信封的一角，故意抖了抖，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哟，这不是咱们村的高材生吗？国防科大附中？挺能考啊。”他把“国防科大”西个字咬得格外重，眼神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

巧儿伸手去抢：“把通知书还我！”

“急什么？”李霸天往后一躲，胳膊肘不经意地撞在巧儿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巧儿闷哼一声，脚步踉跄了一下。李霸天却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翻看着信封里的入学须知，当看到“学费八百元，报到时一次性缴清”的字样时，他笑得更得意了：“听说要交学费？你家这情况，拿得出吗？”

巧儿捂着胸口，喘着气说：“不关你的事，把通知书还我！”

“怎么不关我的事？”李霸天突然收起笑，脸色沉了下来，“你家欠我的钱，拖了这么久还没还，现在倒是有钱读书了？不如把这通知书给我，我帮你‘打点’打点，说不定能让你少交点学费。”他说的“打点”谁都明白，无非是想把通知书扣下，借机敲诈更多的钱。

围观的村民们都敢怒不敢言，有人悄悄拉了拉巧儿的衣角，示意她别硬碰硬。可这通知书是她唯一的出路，是娘活下去的希望，她怎么能放弃？

“我不稀罕你的打点，把通知书还给我！”巧儿再次冲上去，手指几乎要碰到信封的边缘。

李霸天被她的执着惹恼了，猛地抬手一推：“给脸不要脸！”

巧儿的身体像片落叶似的撞在身后的老槐树上，后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额头也磕在了粗糙的树干上，眼前瞬间发黑。还没等她缓过劲来，就看见李霸天当着众人的面，把那封承载着她所有梦想的通知书揉成了一团，随手丢在地上，还用脚碾了碾。

“不——！”巧儿尖叫着扑过去，想要捡起那团纸，可李霸天却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

“疼……”刺骨的疼痛让巧儿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可她死死咬着牙，不肯示弱。

李霸天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残忍的快意：“哭什么？一张破纸而己，有什么好稀罕的？”他的目光扫过巧儿的衣襟，注意到她怀里鼓鼓囊囊的，突然蹲下身，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

巧儿惊呼一声，想要护住怀里的钱，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李霸天？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从她怀里掉出来，有一元的，五角的，还有不少硬币，散落在泥土里，闪着微弱的光。那是她半个月的心血，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学费啊！

“原来藏在这了。”李霸天捡起钱，数都没数就揣进了自己的裤兜，拍了拍口袋，发出哗啦的声响，“这点钱，刚好抵你家欠我的利息。”

“那是我的学费！你把钱还给我！”巧儿疯了似的扑上去，抱住李霸天的腿，“那是我给娘治病、给我读书的钱，你不能拿走！”

“你的钱？”李霸天嗤笑一声，一脚把她踹开。巧儿重重地摔在碎石堆上，膝盖磨破了皮，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混着泥土格外刺眼。“在这青石村，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还敢跟我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巧儿，眼神里全是不屑：“巧儿，别以为读了几天书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在这村里，我就是天，我就是报应。识相点，以后乖乖交保护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他瞥了一眼围观的村民，扬着头扬长而去。二狗子跟在他身后，还回头冲巧儿做了个鬼脸，嘴里嘟囔着：“穷丫头还想读书，做梦！”

村民们见状，纷纷散去，有人路过巧儿身边，叹了口气，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刘老根走过来，捡起地上那团被揉皱的通知书，递给巧儿，叹了口气：“巧儿，委屈你了。李霸天那厮，咱们惹不起啊。”

巧儿接过通知书，手指颤抖着，想要把它抚平，可褶皱太深，怎么也抚不平。她看着李霸天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衣襟，胸口的疼痛和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

“李霸天，你会遭报应的！”她猛地站起身，朝着李霸天的方向嘶吼，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愤怒，在空旷的村口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