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这几天,他在街上转悠时,看到过有人提着草包挨家挨户地收鸦片废料。
弄了半天,原来是派这个用场。
那老头瞄他一眼,警惕地一挥手:“看啥看,不买滚开。”
阿宝故意说:“当心!巡捕来了。”
老头果然脸色一变,手护着锅四下一望,发觉被他骗了,脏话骂个不住。
阿宝笑着走开来,一边却在心里估算起来,越算越心动:收鸦片废料要花点钱,但成本不高,煮出来一壶卖四个铜板,再去掉煤炭钱,一锅下来,少说还能净赚个把块钱。
这可比他以前做过的任何买卖都要来钱快。
城隍庙出来,他沿方浜路往十六铺方向一路走。
烈日当头,石板路被晒得发烫,大东门外的各条弄堂里照样人来人往,生意不断。
阿宝顶着大太阳从花衣街一直走到了火腿弄,看了又看,最后折返到豆市街,他站在路口眺望着对过的法租界,内心已经有了打算。
半夜里,蕴薇睡得迷迷糊糊,手习惯性地伸到边上,却摸了个空。
她一惊,就醒了过来。
阿宝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她刚把油灯点亮,隔着楼板,就听见楼下的灶披间里有些零零碎碎的声响。
她拿
着油灯出房间,小心翼翼步下楼梯,刚踏进灶披间,就闻到一股怪味,阿宝背对着她蹲在煤球炉前,正熬煮着什么。
他听见声响一回头,见她举着油灯站在门口,不由得一怔:“薇薇,你怎么下来了?”
蕴薇没回,眼睛盯着煤球炉上的那口锅:“阿宝,这气味……是大烟?”
这股淡淡的甜腥气味她再熟悉不过,和继母那间小客厅里的一模一样。
阿宝站起身:“不是大烟,就一点废料。熬一下,叫龙头水,能卖钱。比卖别的东西都有赚头。”
他说着,走到她身边,手放她肩膀上:“这里气味有点大。你快上楼睡觉去。”
蕴薇并没理,就这么看着他:“这东西……你预备卖给谁?”
阿宝端了只板凳来,扶她在离锅远点的地方坐下,才说:“码头工,还有拉车做苦力的,都需要。这些人每天累死累活的,又买不起大烟,花几个铜板灌点龙头水回去炼一下,也能解解乏。”
说完,他自嘲似地调侃:“讲起来,我也算是做好事。”
蕴薇皱了皱眉,没说话。
阿宝赶紧收了笑,半俯下身去拉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薇薇,我们刚回来,上海滩乱得很,事情难找,这不是什么体面营生,不过好处是用不着多少本钱,等于净赚。先做这个站稳脚跟,慢慢再来想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