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看了一眼,绕着走。
他沿窄窄的街面一径往前,经过无数卖梳篦,骨董,香烛,花果,照相,画相的小摊子,五湖四海讨价还价的方言在身边混成一块。
路过花园时,听见有人摇着铃扯着嗓子喊着:“诸位父老乡亲!我奉师父之命遍寻猫胞,要配治跌打损伤的救命丸!谁家有这药材,我愿出十倍价钱!不为赚钱,只为济世!”
阿宝一驻足,就见那块空地上几个男人正忙活着,那领头的拿着一只瓷碗“哐哐”敲着,嘴里一边学起鸟叫,振振有词地念叨着什么“聚麻”。
不一会儿,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
那人拿了一张黄纸剪成小人钉墙上,接着端水念咒,那纸人竟“捧”住了碗,引得众人惊呼。
阿宝在人群后头看着,知道又是老一套的骗人把戏。
果然戏演得差不多,那几个人就掏出黑乎乎的药丸往人堆里四处推销,转眼就盯上了一个穿绸缎的中年人,连哄带骗地让他吞下好几粒。等那人想走,几个人立刻围上去逼着他要“药本”。
阿宝心想,上海滩一点没变,还是一团污糟。
他接着走,到一个烟摊前停下,那四十来岁的摊主靠墙根坐着打盹,一把蒲扇搁脸上遮阳。
阿宝叫他一声:“喂。烂污阿毛。”
摊主一个激灵醒过来,揉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认出他来:“我当谁呢!这不是罗宋小瘪三,阿宝嘛。多少年没见了。”
阿宝拾起他掉地上的蒲扇扔还给他:“大白天困觉。生意全跑光了!”
阿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昨夜酒吃多了,被小东门一帮跳老虫娘们拉去了。
阿宝凑过去看摊子上五花八门的香烟盒:“品种好像多了嘛。”
阿毛看着他:“怎么。你准备回来做这个?”
阿宝不置可否:“保不准。阿毛,现在什么香烟最好卖?”
阿毛伸手指指烟盒:“你自己看嘛。使馆牌,前门牌正时兴,就是价格辣手。反倒鸡牌,称人牌这些便宜货卖得更好。”
阿宝点头:“哦,那跟老早差不多,洋烟赚头大,土烟跑得快。”说着拿手扇了扇风。
阿毛压低声音问:“这回你自己单干?”
阿宝笑:“真要做的话,少不得还要麻烦你。”
从庙里转出来,他寻思着去十六铺寻趟老吴探探现在的货源行情,走到侧门附近,眼角余光却瞥见几个码头扛活的拎着酒壶往门边挪着。
他顺路跟过去,就见一个老头在门边支着口破锅煮着什么,有个苦力把酒壶递了过去,那老头便接过来,熟稔地抄起铜酒提子,往壶里灌满了锅里的东西递回去。那人摸出四枚铜板塞给老头。
一会儿功夫,生意络绎不绝。
阿宝走近看了看,只见那口铝锅里浑浊的汤汁直沸腾,发着一股熟悉的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