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7章 黄揆之辱（第1页）

天刚蒙蒙亮，林缚就被监工的鞭子抽醒了。他还没来得及咽下昨天剩下的那点米汤，就被塞了一把斧头，赶到后山砍柴。

“快点！砍够十捆柴，送到黄小将军的营区去！”监工的皮靴踩在他脚边的枯草上，“耽误了黄小将军用早膳，仔细你的皮！”

黄小将军。

这个名字在营里像块烫手的烙铁，没人敢轻易提起。林缚听说过他，是义军头领黄巢的侄子，名叫黄揆。仗着叔父的势，在营里横行霸道，连一些老将都要让他三分。据说他的营区用的是最好的布料做帐篷，吃的是精米白面，连喂马的草料都比普通士兵的口粮干净。

林缚攥紧了斧头，跟着几个流民往后山走。山路崎岖，露水打湿了他的破鞋，冰冷的湿气顺着脚底往上爬。他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昨天搬运伤员时被砸到的旧伤，此刻抡起斧头，每一下都牵扯着筋骨，疼得他额头首冒冷汗。

砍够十捆柴时，太阳己经升到了半空。林缚和另外两个流民，每人背着三捆柴，剩下的一捆由一个老汉拖着，慢慢往黄揆的营区挪。那柴捆比他还高，压得他脊梁骨咯吱作响，肩膀上的旧伤被磨得裂开，渗出血珠，染红了粗麻布。

黄揆的营区在营地最中心，用一圈木栅栏围起来，上面还挂着红色的绸带，在灰扑扑的营地里格外扎眼。门口守着两个穿着铠甲的卫兵，腰间的横刀闪着冷光，眼神轻蔑地扫过他们这些背着柴的流民，像在看一群蝼蚁。

“进去吧，快点卸完赶紧滚，别污了小将军的地。”卫兵踹开栅栏门，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林缚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营区里果然和别处不同，地上铺着干净的干草，几个穿着体面的亲兵正围着一个石桌喝茶，桌上还摆着两碟点心，散发着的香气。远处的帐篷是用青色的绸缎做的，边角绣着精致的花纹，风一吹，像朵盛开的莲花。

他正想找个地方卸柴，却听见一阵马蹄声。一个穿着锦袍的年轻公子，骑着匹神骏的白马，慢悠悠地从帐篷里走出来。那公子约莫十六七岁，面白无须，嘴唇上留着两撇精心修饰的胡子，腰间挂着块玉佩，随着马匹的走动叮当作响。

正是黄揆。

林缚慌忙往旁边躲，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他一个趔趄，背上的柴捆晃了晃，几根枯枝掉了下来，正好落在黄揆的马前。更要命的是，柴捆上沾着的泥土，蹭到了黄揆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靴上，留下了一道灰黑色的印记。

“大胆！”

黄揆猛地勒住马，声音尖利得像划破玻璃。他低头看了看皮靴上的泥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这臭流民！瞎了眼吗？”

林缚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磕头：“小人该死！小人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黄揆从马上跳下来，一脚踹在林缚的胸口。林缚被踹得连连后退，撞在柴捆上，嘴里涌上一股腥甜。“本小将军的靴子，是你这种下贱胚子能碰的？”

旁边的几个亲兵立刻围了上来，对着林缚拳打脚踢。一个满脸横肉的亲兵，一脚踩在林缚的手背上，用尽全力碾压着：“敢弄脏小将军的靴子，活腻歪了！”

骨头被碾压的剧痛传来，林缚疼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敢发出一声呻吟。他知道，在这里，求饶只会换来更凶狠的殴打。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头和胸口，像只受伤的幼狼，任由拳脚落在背上、腿上。

“打！给我狠狠地打！”黄揆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像看一场有趣的戏，“让他知道，什么是尊卑！什么是贵贱！”

林缚的意识渐渐模糊，疼痛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像是断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疼。血从嘴角流出来，滴在地上的干草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就在他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黄小将军，何必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拳脚瞬间停了下来。

林缚艰难地睁开眼，看见红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她依旧穿着那身红衣，外面罩着皮甲，腰间的双剑轻轻晃动。阳光落在她脸上，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黄揆看到红线，脸上的嚣张收敛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屑：“红线头领，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营中柴火要紧。”红线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柴捆，又落在林缚身上，“误了时辰，谁也担待不起。”

黄揆的脸色变了变。他虽然骄横，却也知道红线在义军中的声望。女营的战士个个勇猛善战，是义军里不可或缺的力量，连他叔父黄巢都要让她三分。他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林缚一眼：“算你运气好！”

说完，他转身跳上马，马鞭一挥，悻悻地走了。那几个亲兵也跟着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往林缚身上啐了口唾沫。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红线走到林缚身边，蹲下身，看着他满身的伤痕。他的嘴角还在流血，手背被踩出了几道清晰的血印，背上的衣服被撕开，露出青紫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