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枭四岁那年,四弟出生了。
“四岁的丫头,是该懂事照顾弟弟的年龄了。”家里人如是说。
弟弟也确实爱黏着铜枭,两人经常一起去缠着大姐。被家务缠身的大姐刚开始还能对小不点露出耐心的笑脸,过不了一会儿就被俩人闹得崩溃,手边有什么抄起就把俩人赶走。
父母可能觉得这样的确很省心。
但随着小儿子逐渐长大,他们觉得这心虽然省了,但不顺了。
“女孩儿要守规矩,要多管教。”这是他们挂在嘴边的话,在某天“管教”女儿时,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的小儿子一反常态,扑到铜枭身边,抱住姐姐挨棍子的后背,还和他们顶嘴。
小儿子让女儿带坏了,他们恼怒地想。
或许应该再生一个。
铜枭被带来灵伦中心那天,弟弟被父亲带出门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不知道回到家看见少了个姐姐会不会哭闹,还是在父母的哄慰下很快接受一个家里的临时成员来了又走,已经发挥完她的全部价值。
弟弟在铜枭背上长大,被她牵着手学会走路,她怎么会忘记那张照镜子般的脸,和眼尾那颗灵动的小痣。
“你们又把我弟弟卖了吗?”
那天晚上,边境小镇的酸雨下得很大。铜枭一身黑衣,神情漠然像上门收割人头的死神,只是肩上抗的不是镰刀,而是家里管教小孩惯用的那根棍子。
看着面前被绑在椅子上的中年夫妇,他们恐惧颤抖,他们怨恨咒骂。
都不重要,她只要知道她的弟弟在哪。
凌晨她才离开那个棺材般局促压抑的家,人太多了,又把以前的一间房隔出两三个小隔间。
“我们有什么办法?生活多难啊!他一点不体谅父母的难处,什么都和我们对着干!父母是为他好啊!啥都不愿意做就想躲我们远远的,以为不说我们就看不出来吗?”
“我们没本事,给他丢人了。但从小到大哪里亏欠他了?!不都是有吃有喝的吗?!”
“他不想在家待就出去工作喽!人家工厂待遇那么好还想怎样?啥叫卖?难道一辈子在家里吃我们喝我们的吗?……”
喋喋不休的哭喊混在雨声中,被铜枭遗落在身后。她看着那副根据两人描述画出的速写,是来为工厂买她弟弟的人,毫无留恋地向大雨深处走去。
她发誓要找出这个买走弟弟的人,要给弟弟报仇。
但比起害死弟弟的人,她先一步见到了弟弟。
“所以灵异场是怎么形成的?如果是人为是否应该问责?连环爆炸的原因又是什么?”夏芒竭力压低声音使语气保持平静,刻意得有点扭曲。
江明野后退两步,正对铜枭的铭牌目不斜视,似乎不是在回应她,而是在和铜枭对话。
“根据你们带回的线索,我们确认了灵异场形成于K065年环境断裂带灵能暴动事件,这是联盟历史上有记载的天灾。钱家科考船……是跨越时间误闯的受害者。”
受害者?
“他们走私……”
“我们没有证据!”江明野打断夏芒,两人似乎都怕惊扰到什么,不敢大声说话,连争吵都是交头接耳的气音。
“证据被下令炸掉了!”夏芒脱口而出,却在江明野眼中看到带点怜悯的肯定。
是啊,真相谁都心知肚明。
夏芒忽然明白那股不服气是什么了——
真相虚假失去了意义,假的被坚信,真的被遗弃,虚假的自我催眠可以成为真正的记忆,真实存在发生过的事情被翻手盖过去。
一瞬间,她觉得她们和那些为了真伪难辨的碎片要死要活的灵体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