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并不懂母亲在和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交涉什么,只见母亲说着说着,神情急躁起来,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哀嚎起来。
“我的孩子也是灵能者啊,为什么不收呢?不能因为我们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就把我们排除在外啊!”
“她能跑得可快了!肯定是那个啥啥啥能力啊!对你们肯定有大用!”
铜枭当时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看得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虽然她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但这样的情态她在镇子里一家赖账的人身上看见过,也不免自惭形秽起来。
后来一个年轻但威严的女人走了出来,没有先去理会那嘈杂混乱,而是径直走向铜枭,帮她擦掉了脸上的一块脏污。
哦,她热身时起跑失误摔了一跤,脸上蹭上点灰土。如果不是女人帮她擦脸,她都要忘记这回事了。
女人牵起她的手,走向那扇宏伟的大门。在经过聚集的人群时,跟上来一位中心的工作人员。
“主任,这……”小孩经过检测,连最基本的灵能指数都达不到,根本没有异能觉醒。
“按照灵能者接收,”女人打断工作人员,“和她确认清楚权责和津贴数额,别留下纠缠隐患。”
女人说话太专业太深奥,铜枭听不懂,她母亲也不懂。所以工作人员换成了她母亲能听懂的解释,这样一来,铜枭也听懂了。
灵伦中心招募民间灵能者是有津贴福利的,但只发给灵能者本人。像她这样的未成年人,监护人如果要拿到钱,只能一次性拿到固定数额,并且此后就和灵能者本人没有任何关联了,这是一种买断。
铜枭只记得那天母亲拿到钱欢天喜地地走了,还不断说着:“没关系没关系,以后都不见了。不影响领导工作,不违反中心纪律!”
铜枭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
据那天负责登记接收灵能者的同事说,可能叫童什么,或者是佟。
也没有人问过她。
只有牵着她的手走进灵伦中心的那个女人说:“认识一下,我叫秦羽双。不用急着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可以给自己取一个新的。”
她低头用光秃秃的手指扣着奖牌边沿,“我见过一个字,是鸟停在木头上。但我不会读,你知道那是什么字吗?”
秦羽双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枭’吗?那是一种食肉猛禽。”
小孩听到这话后,嘴角倔强地抿起。“那我就叫铜枭了。”
“铜枭算是中心的元老级人物了。”江明野将腕显放在台子中央,“她加入那年,中心成立不过四年,算是各项业务刚迈上正轨的时间。K068年我入职中心的时候,她还是我的组长呢。”
江明野像是想到什么尴尬往事,低头腼腆地笑了一下。“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男生,第一天训练完还约她一起去冲凉。她给了我一脚就跑了。”
腼腆的笑容下,有些难以掩饰的悲伤。
夏芒垂下眼,落在铜枭脸上的那一拳,淤青从此长在了她心上。
铜枭当年可能真是把中心当家了。那时中心还没发展到如今的地位和规模,员工福利也没有那么丰富,职工还没有统一的宿舍大楼。
对于无家可归的铜枭,秦羽双本想带回自己家暂住,反正家里就她一人,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铜枭却不愿意离开中心大楼,就好像出了这个门,她就又没有家了。
十岁的小姑娘,晚上一人待在空荡的大楼里,睡办公室。
秦羽双问她怕不怕,她理所当然地摇头。“在家里为什么要怕?只不过我的家比较大。”
其他人下班后,铜枭有时会一人在大楼内游荡,爬楼梯上两层,又坐电梯上两层。掉在地上的纸片她顺手捡起,没和旁边对齐的盆景她就上去微调到平齐,就像下班回家收拾屋子般闲适随性。
直到13岁那年,铜枭反应力和应对速度某天突然爆发惊人突破,觉醒了【本能反应】。
这时她才敢走出灵伦中心大楼。
灵能者的身份让她觉得自己有用了,配待在这里了,不是被别人的善意同情捡回来的流浪猫狗了。
“你入职培训那次,是铜枭十多年来第一次回去。”
“那个小清洁工……和铜枭有关系?”夏芒回想起从锈蚀工厂回来后,铜枭听说灵体中出现和自己长相酷似的少年时难以置信的表情和发自内心的抗拒。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江明野侧脸绷出凌厉的线条,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那是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