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强词夺理!
郭总心下暗骂,但是这条条官话一摆,属实让人无从反驳。
张墨干笑两声,“不愧是小秦总啊,这觉悟确实……”
“墨总过奖了,”秦应忱甚至没等他说完,幽幽一笑,“没办法,一家子人民公仆,我虽位卑,思想觉悟总得跟上不是?”
这下桌上是彻底的鸦雀无声。郭总都有些傻眼,他这是不演了?
秦应忱却悠悠地,给自己斟了杯白酒。
“不过啊,墨总批评的对,我没多带项目过来,怪我太念旧情,舍不得之前的孩子们白干。对不住各位,这杯酒,我自罚。”
说着扬起酒盅,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摆手,连称不敢,甚至有给自己也倒了酒的:“我陪小秦总一杯。”
秦应忱却没在意,而是含着笑将目光投向主位,眉峰微抬:
“等华总和各位领导提完,我再打个圈儿。您看如何……华总?”
“哈哈哈——”
看戏许久的华总终于拊掌大笑,隔空点了点他,拿他没办法似地,端起了酒杯。
“我提这杯啊,只有一句话,也就是咱们今天的主题——”
矍铄的目光直射过来,与秦应忱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欢迎小秦总……归队!”
这个词,用得极为暧昧。
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大家嘴上附和着欢迎,一声亮过一声,心思各异地,干了这杯意味不明的酒。
明黄色墙壁映起一笼暖金,红木桌太师椅的朱色愈发沉淀,在一室渐浓的酒香蒸腾间,很容易让人滋生高居庙堂的错觉。
秦应忱果真喝了一圈儿。
酒精在这种场合中的作用,是中国人自古心照不宣的规矩。尤其是他们这种,平日里一句话含三重义的人,几杯酒下肚,才能真真假假地,说些不被人揣起来嚼两嚼的话。
分管经纪业务的常总,这会儿已经搭起秦应忱的肩膀,一声长叹,“应忱啊,你就是成家忒早!我要是早认识你,非得把你介绍给我女儿不可!”
说着左看右看,哪哪都满意,“真是年轻有为,有你这么成器的儿子,你父母得多骄傲啊!”
秦应忱本来只佯作半醉,笑而不语。听到后半句话,醺意阑珊的眼里骤然结了一层霜冻般的阴翳。
又很快沉入眼底,了无痕迹。
他摇摇头,一脸失落的神情,淡声诉苦:
“我父亲对我,可从来没有满意的时候。总说我……不如我姐,不如我哥。”
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郭总一甩脑袋,抻着脖子朝这边看过来,明明眼睛都喝得通红,还强作清醒竖起耳朵。
秦应忱看在眼里,缓缓地,勾出一抹讽笑。
酒局将尽,盥洗室里。
秦应忱单手撑着丝织屏风上刺绣精绝的双面青龙,屏息对抗胃里酒精的灼烧。
两斤打底的白酒,像滚汤的熔岩自喉咙一路蔓延到胸口,再掀得胃里翻江倒海,锻铁似地承受着反复的锤打煎熬。
“难受了?”
常总路过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你啊,太拼!”他长叹一声,“我懂。”
短短一顿饭,常总已经脑补了完整一出,勋贵门第的小儿子不受宠爱,拼命工作奋斗博取父亲青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