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简突然高举那份报纸,站上油桶,拼尽全力喊出:“她不在这儿——她还在医院里,缝了七针,连吃药的钱都自己掏的!”
这一句像火线点燃油桶。
人群炸了。
“还说她是试用工?!”
“连人都不见,还想抵赖!”
第一块砖头飞出,砸在铁门上,“当!”一声巨响。
第二块紧随其后,还有破碗、鞋底。
“冲进去!把账给我们算明白!”
保安冲了出来,有人拽下罗简的围巾,试图将她拖下台。
“别碰她!”
罗炽南扑过去,一把扯住那人的胳膊。对方反手一棍,砸在他脸上。
“嘭!”
鲜血飞溅,他单膝跪地,捂住嘴角,血从指缝滴在石板上。
风呜地吹过厂门口,整个世界像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咆哮的声音和正在迸裂的怒火。现场一瞬间安静了。
然后更剧烈的怒吼炸开。人群像一头被逼至绝境的野兽,空气里不是风,是火药味。谁先骂的、谁先推的、谁先扔的砖头,没人能分得清了。每一句喊声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但那根草在四面八方同时落下。
“打人啦——打工人啦!”
“他们先动手的!”
“冲进去,把他们拽出来说清楚!”
铁门边的保安被推得踉跄后退,一块木板不知从哪飞来,砸中了厂墙的窗框,玻璃“哗啦”一声碎了满地。
陈蔚青拼命想冲过去拉住罗简,却被乱流的人潮冲得后退一步。
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蔚青姐!”那声音夹在风里,却带着哭腔,“快躲开!”
她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臂忽然从人群里挥过来,重重撞在她的肩头。
陈蔚青整个身子一个踉跄,被挤得失去平衡,重重撞向旁边的砖柱,头一下磕在柱子上,额角擦破了,眼前一阵发黑。
那一刻,她躺在地上,只觉得身上滚烫,脑子却冷得像被冬夜的水灌进来。她摔在地上,膝盖一阵剧痛,像有铁钉从皮肉钉进骨头。人声就在她耳边炸开,她却在水底,什么也听不清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一只手刚撑地,就滑倒,掌心全是尘土和血。
厂门上方那一行金漆字,在暮色里像燃烧的铁钉,一字一字砸进她心里:
“永丰纱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