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肯,兄长们肯吗?
万一兄长们心有不甘,他又该怎么办?
是防范于未然,还是坐以待毙?
一系列的问题,最终还是回到那个最基本的原点??宗祧承继。
不是顺位继承,便失去法理上的根基,一时幸进也必然要面临各种各样潜藏着的危险。
房俊见李治面色变幻却并未出言否认,对他的评价略有提升:“当年太宗皇帝所面对的便是此等进退维谷,取舍两难之境地,按部就班、顺位继承,则太子能力上有所欠缺,非明主之像;魏王为储,则将来必将血溅宫闱、
手足相残;倘若以你为储君,虽然看似平和,兄友弟恭,但无论太子还是魏王、吴王,每一个能够有资格威胁皇位的人都将??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暴卒而亡。。。………”
历史上就是这样的状况。
当太宗皇帝对太子已经完全失去信心,册立另外两位嫡子也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权衡,最终在“魏王登基大开杀戒”与“晋王登基逐步剪除”之间选择了后者。
太宗皇帝当世人杰,又曾在最为凶险的夺嫡之战中胜出,岂能不知一个“非顺位继承”的皇帝上位之后会怎么做?
看他如何对待李建成的子嗣就知道了。
或许唯一的指望,便是希望“温和善良”的雉奴能够心软一点,不至于似他当年那样将兄长的血脉斩草除根,彻底断绝…………………
事实上,一切正如太宗皇帝之预料。
李治张口欲言,却又觉得没必要狡辩,可这个问题直指本心,令他心神震动、冷汗涔涔。
好半晌,他口干舌燥:“父皇。。。。。。并没有错。”
出乎他的预料,房俊并未对此反驳,反而颔首予以认同。
“站在皇帝的角度,太宗皇帝肯定没错,一个能够将李唐江山经营得更好、将皇权传承下去的皇帝胜过一切,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们因此兄弟阋墙、手足相残,都无足轻重。”
“但是!”
房俊加重语气:“对于天下人来说,却是完全不必要的内耗,凭什么让整个天下席卷入你们李唐皇室的皇权传承之中?”
李治是个极聪明之人,话说到这里,他自然而然的便接上那一个早已成为天下舆论焦点的话题:“所以天下到底是李唐之天下,还是天下人之天下?”
在太宗皇帝看来,天下是李唐之天下。
所以他要确保即位的皇帝拥有卓越的政治智慧、强硬的军事手段,能够将皇权紧紧攥在手中,手执日月、掌握天下万民的生杀大权,只要这个目的达成,再大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而对于房俊,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
皇权并非皇帝之专属,更非为了统治天下人而存在,而是要为天下人谋福祉。
皇帝是否雄才伟略没那么重要,因为治理天下靠的是制度,而非君王之贤愚。
这并非谁对谁错的问题,不是房俊是忠是奸的问题。
这是理念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