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月亮还未隐去身形。
薄雾冥冥,山林初醒。
蔺如虹坐在洞中,无助地守着身边人,内心五味杂陈。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看见晏既白这般无助绝望的模样。
他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哪怕是最后一次的争执,蔺如虹吵得脸红脖子粗,少年依旧恍若死水般寂静。
那时,晏既白因体内魔骨异动,主动请求离开学府。蔺如虹从飞花院杀到医修长老的素草堂,要他收回请命。
可少年去意坚决。
她出口的话,也变得越来越用力,争论逐渐升级。
“你凭什么离开?我准你离开了吗?”
“收回你的话,我不许你走,你要留在我身边!”
她早已习惯在他面前或直白、或混乱地吐露心意,而后总能得到顺从的回应。
只是这一次,晏既白没再哄她。
他不厌其烦,将离去的理由一遍遍重复:“魔骨与其威胁,皆非虚妄。与其留下我做祸患,不如放我独行……”
“你休想!”蔺如虹毫不客气地打断,“不过是一次魔骨异动,何至于此?是嫌飞花院太小,看我厌倦了,还是觉得七星学府护不住你这尊大佛?”
她步步逼近,几乎将他抵到墙角:
“晏既白,是我准许你留在飞花院,是我发现你天赋异禀,带你见父君,让你有第二次修道的机会……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你要是离开,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话说出去,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哪怕知道自己说过了头,她仍愤怒地瞪着他,眼圈酸涩。
少年薄唇紧抿,面部肌肉绷得发僵。陷入漫长沉默后,他才声音细弱地给出回答: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小姐……”
“我若真的留在飞花院,一旦失控,首当其冲受伤的,是您。”
“我会伤害您的。”
其实,那个时候,只要蔺如虹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晏既白是因怕伤害她,才坚决要走。
可蔺如虹不愿细想,也倔强地不肯认错。
她只知道,晏既白明知她很生气、威胁要和他断绝联系,依然做出拒绝的回应。要不是母亲出现,她恐怕要把素草堂的屋顶给掀了。
争吵过后的第二天,蔺如虹就后悔了,她犹犹豫豫摸到素草堂,想与他和好,却发现他早已与无极宗的素光道君离开,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她对晏既白的印象,也只剩对峙时的冷漠,连分别前他最后的话语,都记不太清楚。
因此,当亲眼看见他为了救自己精疲力尽的模样,亲耳听见那声呢喃低语般的“大小姐”,蔺如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的荒诞。
震惊之余,她手上动作不停。
蔺如虹迅速画下一个寻常的修养法阵,在晏既白身边坐定,掐诀,起阵,试着缓解晏既白的情况。
结果,自然是无济于事。
她现在情况特殊,画出的阵法、掐出的手诀能影像空气中细微的灵力,却远无法对旁人产生影响。
晏既白很快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哪怕是在梦里,他也睡不踏实,面容惨白,双眉紧锁,似是做了醒不来的噩梦,做着无谓的挣扎。
他真的一点儿灵力都不剩,连周身最基础的护身结界很快,他随身储物囊的结界溶解部分,掉出放在最上层的许多信件。
蔺如虹离得近,那些信件,一个不拉地落入视线。看清信件模样,忍不住微微一怔。
那是她给晏既白写的最后一封信,写自两年前。信纸背面,还有独属于自己的落款。
分别后的短短一年,蔺如虹从最初倔强地要求晏既白悔过,到递出台阶,让他回来,再转为无数封信杳无音讯后,恼羞成怒的程度。
最后一封信中,她用尽伤人的话骂他,将自己的特权运用到极致。金口玉言地告诉晏既白,他触怒了她,他不配做她的朋友。从今天起,就算他想回七星学府,她也不会允许。
反正他也不看,她可以随便发脾气,只要见面时拿出气度,依然是落落大方的少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