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把缝纫机的传动图折好塞进工具包夹层,抬头就看见许大茂蹲在院墙根儿底下,手里捏著半截烟,眼睛直勾勾盯著秦淮茹门口那个小瓷碟。他嘴角抽了抽,没吭声,扭头走了,背影绷得跟拉满的弓似的。
我没理他,收拾完工具准备去厂里。这两天热处理炉的数据老飘,得盯著校准。刚走到院门口,傻柱端著碗从食堂出来,边走边嚼窝头,看见我,含含糊糊说:“林风,许大茂今儿怪得很,拎个破录音机在槐树底下转悠,鬼鬼祟祟的。”
我脚步没停:“他爱转就转。”
“可他那眼神,”傻柱咽下一口,凑近点,“像是要给你挖个坑。”
我推了下眼镜,没接话。许大茂这种人,坑挖得再多,也从来不在技术上较劲,专挑人后背下手。我不怕他听,就怕他听不懂。
下午快下班时,我跟娄晓娥在厂外那棵老槐树下碰头。她手里拿著份进口工具机的检修报告,眉头皱著:“齿轮磨损得不对劲,模数3。5的,才用三个月就出沟槽。”
我接过报告扫了一眼,蹲下身,从地上捡了根粉笔头,在水泥地上画了个渐开线齿形:“压力角是20度吧?標准设计。”
“对。”
“改成22。5度。”我標出角度,“能分散载荷,减少点蚀。但退刀槽得重新算,不然铣刀会碰。”
她点点头,掏出本子记下来:“加工精度得提高一级。”
“模数不变,齿数呢?”我接著说,“24齿传动比够,但强度差点;26齿平稳,就是刀具损耗大。你厂里有硬质合金铣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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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把新的,一直没捨得用。”
“那就用26齿。”我用粉笔圈了个圈,“先试製一对,装上去跑个七十二小时空载,测振动值。”
她记完,抬头:“你这算法……跟手册上不一样。”
“手册是通用值。”我擦掉地上的线,“实际工况得调。”
我们正说著,树根那儿的树洞口,一片枯叶微微动了动。我没管它,继续讲:“下周我做个参数校验表,你按那个来,误差能压到千分之三以內。”
娄晓娥收起本子:“行,我回去就安排材料。”
她走后,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粉笔灰。树洞那片叶子又动了一下,像是被风掀了掀。我看了眼,没过去,拎起工具包回了院。
第二天中午,我去食堂打饭,刚端著饭盒坐下,就听见许大茂在饭桌那头压著嗓子说话:“你们听,这可是铁证!”
我抬头,他正从兜里掏出个黑乎乎的录音机,外壳裂了缝,像是从废品堆里扒出来的。他得意地扫视一圈,手指按在播放键上:“林风跟娄顾问家闺女,私下嘀咕一小时,你们猜说啥?”
贾东旭凑过去:“真有这事儿?”
“我亲自录的!”许大茂一拍桌子,“就在槐树底下,没別人,就他俩!”
他按下播放键,机器“咔”地响了一声,接著传出我的声音,平平稳稳的:
“模数3。5的齿轮,齿数取24还是26?26更平稳,但加工难度高。铣刀得用硬质合金,进给速度控制在每分钟八十毫米……”
食堂里一下子静了。
几秒后,三大爷“噗”地喷出一口粥,拍著桌子大笑:“这说的是齿轮箱吧?我修拖拉机都比这听得明白!”
贾东旭愣了愣,也跟著笑出声:“许哥,你是不是按错键了?这录的是技术课啊?”
许大茂脸一下子涨红,赶紧按了停止键,可已经晚了。整个食堂的人都笑开了,有人学著我的语气:“进给速度每分钟八十毫米——你吃饭速度有这准吗?”
傻柱端著碗走过来,瞅了许大茂一眼:“我说老许,你费这劲,就为了听人讲齿轮?你听得懂『模数是啥吗?你连游標卡尺怎么读都不会吧?”
许大茂梗著脖子:“我……我是替大家查清楚!谁知道他俩嘀咕啥!”
“嘀咕啥?”傻柱咧嘴,“嘀咕怎么让你修的拖拉机齿轮少磨损五年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