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干什么。”我说,“但你递烟的时候,眼神在数我有几把螺丝刀。你不是来交朋友的,你是来摸底的。”
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父母双亡,没后台,没靠山。”我靠著门框,“但我修过三百二十七台工具机,写过四十一份故障分析报告。你在厂里偷菜,我在值班室看过记录。你在银幕上糊弄观眾,设备科留了存档。我不需要谁帮我查,这些东西,本来就在那儿。”
他站在那儿,手捏著空了的烟盒,指节发白。
“你到底是谁?”他终於问出来,声音压得很低。
“我是谁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你下次想装熟人,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我关上门,咔噠一声落了插销。
屋里安静下来,我走到桌前,拿起草稿纸,继续写电阻纯度的推算公式。
锡渣的导电率偏低,可能是冶炼时混了杂质。厂里这批货,得查源头。
正写著,窗外传来窸窣声。
我抬头,看见许大茂的工装裤还掛在晾衣绳上,裤兜外翻著,那张排期表的一角被风吹得轻轻抖。他本人已经不在院里了。
我低头继续算。
傻柱进来问许大茂刚才找我的事,说他看起来吃了苍蝇似的,我和傻柱简单聊了许大茂偷菜被值班室登记表记录的事。
我没接话,把公式写完,合上本子。
他盯著我桌上的工具包看了两秒,忽然说:“以后我搬煤,是不是也得打借条?”
“你想搬,隨时可以。”我说,“登记一下就行。”
“那……要不我现在写一个?”他挠挠头,“反正閒著。”
我递过一张纸。
他接过,歪歪扭扭写下:“借三角板夹具一套,傻柱,用途:运煤,预计归还时间——明早。”
写完,他把纸拍在桌上:“这玩意儿真管用,上次用你那槓桿,一趟拉了八百斤。”
“工具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说,“你肯按规矩来,它才管用。”
他咧嘴一笑,端著缸子走了。
我收拾桌子,把那张飘进屋里的草稿纸也捡起来,准备扔进废纸篓。
可临到垃圾桶前,我又停了。
那串数字——1964-11-07——还在纸上。
我盯著看了两秒,最终没扔。
折了两下,塞进工具包最里层的夹袋。
这东西,说不定哪天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