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院里的动静就起来了。
我推开门,手里攥著昨晚整理好的草稿纸,边角都快被手指搓毛了。阳光斜斜地照在鸡窝边上,那两排脚印比昨夜更清晰了,边缘没被踩乱,泥地干得刚好能留下印子。
傻柱还站在原地,围裙都没摘,脸上的怒气散了点,可眼神还是沉的。他看见我出来,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贾张氏举著那根鸡脖子,血痂发黑,晃得人眼晕。她嗓门比昨夜还高:“谁说不是傻柱?他一个大男人,半夜溜我窗根底下,还能是来赏月?”
人群又议论起来。『他老爱占小便宜,说不定。『可人家老李说他確实没离开过食堂啊。『这鸡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我走到鸡窝前蹲下,掏出兜里的游標卡尺,咔噠一声拉开。金属尺身在晨光里闪了一下,有人倒抽一口气。
我没抬头,先量脚印长度。尺子贴著泥印最长处一卡——28厘米。
“脚印长28,宽10。5。”我报数的时候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楚,“按国营厂鞋码標准,这得是42码。”
我收起卡尺,站起身,看向贾张氏:“您穿几码?”
她愣了一下,菜刀往地上一顿:“你问这个干啥?我穿啥鞋跟我丟鸡有啥关係?”
“有。”我说,“这脚印是直衝鸡窝来的,步幅稳定,间距32厘米,说明来人走得稳,没拖拽,也没折返。如果是偷鸡,鸡会扑腾,地面该有乱痕,可这儿没有。”
我用钢笔桿点了点脚印边缘:“而且,这人落脚重,脚跟压深1。2厘米,前脚掌也陷得实。这种力度,至少得六十公斤体重,还得是走路带劲的。”
我扫了一圈围观的人:“贾大娘,您个头不到一米六,走路左腿拖著,我昨儿就注意到了。您能踩出这种印子?”
她脸色变了,嘴唇哆嗦:“你……你这是污衊!我儿子是烈士!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烈士证我看了,”我说,“名字撕了一半,章也模糊。但我不质疑这个。我只说脚印——它不会说谎。”
人群安静了一瞬。
有人小声嘀咕:“还真是……她那小脚,穿不了42码。”
贾张氏急了,声音拔得更高:“鸡是夜里丟的!谁都能来!说不定是外人翻墙进来的!”
我点点头:“有可能。那我问一句——翻墙得踩砖头吧?院墙根那几块青砖,有块裂了,上面还有个脚印,深得很。”
我走过去,蹲在那块砖前,伸手一比:“看,这只鞋底纹和鸡窝前的一致,也是42码。而且,踩裂砖头需要垂直压力,光靠蹭是裂不了的。您说外人来,那这人得多重?跳下来得多大声?”
我站直身子:“昨晚六点后,傻柱在食堂和面,面盆砸地的声音南屋孩子都听见了。可谁听见墙根有动静?谁听见鸡叫?”
没人说话。
我继续说:“鸡窝门是开著的,锁扣完好,门轴没刮痕。说明是拿钥匙开的。您家钥匙,院里有几人知道?”
贾张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环视一圈:“脚印只有一组,从院门到鸡窝,直来直去,没绕路,没停留。这种走法,不像偷鸡,倒像——送东西。”
人群里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傻柱忽然开口:“林风……你是说,有人把死鸡扔这儿,栽赃我?”
我看著他:“脚印朝向、深度、地面无挣扎痕跡、门未破坏——所有证据都指向『放置,不是『盗窃。如果真是偷,不会这么干净。”
外头人声越来越响。贾张氏还在嚷:“谁说是我老公干的?我老公早牺牲了!你们这是咒我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