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的功夫,一溜烟儿快步入殿的陈公公就扑到了龙榻前。
殿内的灯烛熄灭了大半,仅有几盏灯火映照的宣沛帝半明半昧,目光深幽。
大元朝历代的皇帝都身材高大,便是宣沛帝也不例外,薄唇高鼻梁,配着总是视而不见的淡漠,就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他就这么踩着脚踏静静坐着,衣摆处绣着的五爪金龙也盘桓在榻上,戴着的那顶嵌玉金冠因着入睡取掉了,这会儿难得有几束发凌乱的搭在肩侧。
“圣上。”
稳了稳心神的陈公公躬身近前。
只稍微一瞧,他连忙就先跪在地上给宣沛帝穿起了鞋。
“即便入了夏,可到底还没入伏,夜里金砖寒凉,圣上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宣沛帝半垂眸看着陈公公,一时没说话。
先帝的心思极重。
宣沛帝少时格外不喜他父皇那般冷淡到渗人的揣测,像针尖似的冷不丁扎的人一痛,但你若是存心去寻,却又怎么都寻不出来。
血脉相承。。。。。。又或许在这宫中的时日久了潜移默化,等再回头,那份多疑同样烙在宣沛帝自己身上,深之入骨,无法磨灭。
已经习惯视而不见的宣沛帝,偏偏记性很好。
他清楚的记得阿杼——那日跪在御花园外的草丛中爬来爬去,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全都乱遭遭的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宣沛帝只瞧了她愁眉苦脸,呜呼哀哉的叹气和变脸似透着傻气的笑。
第一次的相遇,宣沛帝有八成相信只是意外,可第二次在这坤宁宫,又遇见了阿杼。
宣沛帝开口时声音还透着些喑哑:“今日坤宁宫奉茶的宫女。。。。。。”
来了,来了。
听着宣沛帝的问话,躬身退在一侧的陈公公有种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的踏实。
早就将阿杼的身世翻来覆去查了数遍,近乎倒背如流的陈公公定了定神,格外仔细说了起来。
“回圣上的话。”
“今个儿近前奉茶的宫女,是五月初的时候,从掖庭里经过“选宫”去坤宁宫伺候的。”
“她。。。。。。”陈公公没提罪奴这个词,斟酌着很委婉道:“她原是姜家的后人,唤作姜杼。”
宣沛帝倏地抬起了眼:“姜家?”
“是。”陈公公应着声,“当年姜府获罪后全府都下了大狱。”
“原本女眷们都是要没入教坊为官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