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木雕还是那日她疗伤完毕后,在池塘边捡的,虽大部分都雕得看不清面貌,但却颇有神韵,栩栩如生。
这些小人儿都是云川止,姿态各异,有的能看出是在做什么,有的看不出来。
不知晓她在无间城时长什么样子,但从这些小人儿的脸来看,眼睛小小的,鼻子大大的,嘴巴没有,似乎不甚美观。
在浮玉山晕倒前也不过模模糊糊看见个背影,没看清面容。
不过丑点便丑点吧,丑的老实,白风禾望着木雕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一身青草气息的灵水走了进来,她方才在芜崖顶修习白风禾新教的心法,热得满头是汗。
听见动静,白风禾便已将木雕放至一旁,垂眸看起了书册,但灵水还是敏锐地发现木雕们被挪动了位置,心中了然。
“门主,我已为李细鸢安排了住所。”灵水柔声道,她上前给白风禾满上茶水,“这丫头,您……”
“看她可怜便收下了,你如今修为涨了不少,带一个还未练气的小丫头绰绰有余。”白风禾点着眉心道。
灵水颔首,她本欲退下,却忽然看见白风禾放于面前的书册,不禁开口:“门主还在寻找魔窟?”
“已经不必寻了,魔窟前几日便出现在了鸣沙洲。”
这两年灵水一直忠心耿耿,白风禾防备心也不再如往常那么重,倒是会将一些秘密说于她听:“本座本欲自行去瞧瞧,但被师姐劝了下来。”
灵水闻言垂眸:“百年前那件事,门主还未忘却。”
“忘却?我亲手杀了我的师尊,如何能忘却?”白风禾讥讽地勾唇,“这百年来魔窟消失得彻彻底底,我派出多少人去寻找,都不曾收到回音。”
白风禾从未在灵水面前提过那件事,灵水一时有些惶恐,手攥紧了腰间长鞭:“亲手?”
“是亲手。”白风禾合上面前书册,柳目流露疲惫之色。
“当年我不过同你一般大,或许比你还小一些,被师尊宠溺得没了模样,日日都要在她身旁跟着,任性妄为。”
“可从某日开始,不知为何,师尊变得深居简出,连我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我十分沮丧,便偷偷溜进她寝殿,发现了一沓未署名的信件,其中提到了她要去往魔窟,寻找什么东西。”
“魔窟是百年才会出现一次的险恶之地,传说其中藏着万邪之首的妖魔,我担心她独自一人有危险,吵要同她一起去,师尊却头一次训斥了我,我二人不欢而散。”
“可我还是担忧她,便假意闹脾气足不出户,实则却偷偷溜出不息山,跟在她后面进了魔窟。”
灵水听得心惊胆战,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白风禾继续,这才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便失去了记忆,只记得再睁开眼时,我手中的巨阙剑正插在师尊的胸口,我惊慌失措悲痛欲绝,连她的尸身都没有抓住,眼看着她落入暗河内,消失不见了。”
白风禾如今说得云淡风轻,灵水却眼底涌起湿热,背着白风禾挤了挤眼睛。
“而后的事众人皆知,我被众仙门问责,师尊的尸骨被捞了出来,那把巨阙剑正插在她胸口,我百口莫辩。”
“可我还是不信是我做的,那时我修为并不高,就算我被什么妖魔附体,也断然杀不了师尊,那一日魔窟内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除了我以外,定还有第三个人在场。”白风禾缓缓道。
“我不过正好被人当做了靶子,暗中杀害师尊的人却逍遥法外,我如何能甘心。”
白风禾说着叹息,喝了口凉茶,抚平翻涌的心绪。
“那明存宗主是在同何人通信呢?”灵水轻声问。
白风禾摇头:“那些信件不曾署名,字体也犹如临摹上去的,每个字都是不同的笔锋,根本无从判断。”
窗外夕阳如血,风夹杂着白日的热气吹过窗棂,掀得桌上书册哗啦作响。
屋中安静下来,灵水几次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白风禾开口:“这些事本座闷在心中数十年之久,除了师姐以外再未同旁人说过,如今说于你听,不过是排解苦闷而已。”
“你就当从未听过,回去修炼吧。”白风禾又歪靠在椅背上,出神地望向天际的残云。
灵水攥着衣角道了声是,而后无声退下。
白风禾同往常一样看了会儿书,便顾自洗漱完毕,早早歇了。
自从云川止离开后,她换了十数个仙仆贴身侍候,其中比云川止勤快细心的也有几个,可都觉得不甚满意,最后索性不再留人在身边。
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
这一夜过后,不息山的暑气更甚,日头越发明艳热烈,晒得花草树木都蔫了,丧气地垂着头。
自从白霄尘走后,不息山便再没有下过雨,干得地皮都皲裂出了龟壳般的纹路,毕门主心疼那些花草,拿灵力降了几回水,都抵不过土地干涸的速度。
今年是个旱年,山中穿过的流渊河亦受了影响,河道明显降下去许多,从前被河水淹没的地方暴露在阳光下,水草腐烂成泥,又被太阳晒干。
不息山身为仙山都没有法子,山下的凡人们便更无计可施了,连日的干旱和暴晒使得庄稼蔫了一半,眼看着要颗粒无收,许多人便求上不息山,请神仙降下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