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的缝隙里挤了出来,站定在门槛前。
是个男孩,约莫十岁出头,身上穿著件大人改小的旧衣衫,洗得发白,手肘膝盖都打了补丁。
他赤著脚,脚板上满是老茧和划痕,一张小脸却洗得乾乾净净。
他不像旁人那般急於表现,只是抿著嘴,目光在锻炉、风箱和铁锤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默默记忆著什么。
“想试试?”
陈渊终於抬起了眼皮。
“是。”
男孩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字字清晰。
他走到锻炉前,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伸出那双布满薄茧却很稳定的小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风箱的拉杆和手锤的木柄,仿佛在与它们交流。
然后,他开始拉动风箱。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吃力,但节奏却异常稳定,一拉一推,如同呼吸般匀称。
炉中的火苗隨之起舞,温顺地舔舐著铁胚,很快,整块铁胚便均匀地呈现出一种完美的橘红色。
他没有丝毫慌乱,用火钳夹起铁胚,稳稳地放在铁砧上。
他拿起手锤,深吸一口气,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
“当!当!当!”
清脆的敲击声响起,不重,但极富韵律。他的每一次落锤,力道、角度都几乎完全一致。
十锤过后,他放下了锤子。
那块铁胚上,留下了一行笔直的印记,十个小小的圆形凹痕,间距、深浅,宛如用尺子量过一般。
陈渊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
这双手,天生就是握锤、握刻刀的手。
“叫什么名字?”陈渊开口。
“石头。”男孩答道,眼神里透著一丝紧张,又有一丝期盼。
陈渊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一下。
他看中的,不只是这份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和眼力,更是那份隱藏在瘦弱身躯下的协调性和专注力。
这孩子的体魄虽弱,却是一块上好的胚子,稍加打熬,再以药力催发,未来不可限量。
这正是他想要的,一张乾净、坚韧、可以任由自己刻画的白纸。
天赋,有了。
心性,也够沉稳。
“叫什么?家里还有人吗?”
“石头。没家了。”男孩的回答,简洁得让人心头髮堵。
陈渊没再追问,换了个问题。
“哪里人?”
当问及祖籍时,男孩明显迟疑了一下,那个地名似乎压著千斤重担,他嘴唇动了动,才低声挤出两个字。
“沧墟。”
陈渊放在柜檯上的手,指节不易察觉地猛然收紧。
这两个字,他寻找了太久。
自从在孙老头口中第一次听到,他便对此產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