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良山去跟颜红旗做了汇报之后,又将需要用到的材料清单给到新提拔上来的会计,一位叫刘新丽的姑娘。
同样都姓刘,这姑娘跟他沾着点亲戚。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腿脚不好,因着身有残疾,爹妈格外心疼她,她想上学,就让她上学,上完了小学,她的身体情况实在支撑不了步行几十里路上中学,这才不念了。
张凤军转去弹簧厂当会计,需要一位新的大队会计,颜红旗提出,目前大队只有郝卫红一位专门负责妇女儿童工作的干部是女同志,要增加女干部的数量,大家赶紧从自家亲戚、朋友里面找寻。
会计是专业性很强的工作,不是说都能干得了的,选来选去,还是颜红旗亲自拍板定下了刘新丽。
颜红旗定下她,有多重原因,除了是女性,是残疾外,也因为她打得一手好算盘。小学二年级开算盘,都是一样的教学,刘新丽学得格外好,算盘打得又快又流畅又准确,交谈的时候,这姑娘眼里头溢满了星光,是个心有锦绣的姑娘。
用了她当会计,可以鼓励所有的女性,所有身有残疾的人,都可以和男人,和正常人一样干事业。
刘新丽脑子极为聪明,人也努力,当上会计后,跟着张凤军学习,很快,张凤军就能将杨木大队的账本放心交给她了。
“大队长,除了原料成本,应该还有人工,要不要算上?”刘新丽接过那张单子,没着急上手算,先看了一遍后,问道。
“不用,先算买这些原料都需要多少钱吧,给我个总数,我心里头好有个成算。”
刘新丽答应一声,把算盘扒拉得噼啪响,边打算盘边记录,不多一会儿,就报出了各项原料的价钱,而后又报了一个总数。
牛德仁正好过来,刘良山将算好的账念给他听。
牛德仁听得直嘬牙花子,说:“你说,要让隔壁两个大队出钱出力,可别便宜了他们啊。”
刘良山:“放心,我这就跟他们要钱去。”
第89章有门
且不说刘良山怎么跟隔壁两个大队周旋,郝卫红这边进行得也很顺利,带着何大娘下山后,让她自己回家,就直奔着颜红旗这里来了。
“颜书记”,郝卫红脸上晒得红扑扑,一脑门子汗,叫了一声之后,就赶紧给自己倒水喝。
颜红旗瞧她这样子,就知道这次上山没白去,笑着等她喝完了水才问,“上山去了,怎么样?”
郝卫红将茶缸子里的水喝的一滴不剩,将嘴角沾上的水舔回去,嘿嘿笑了几声后,才说:“那老太太被我说动了!”
他们上山之后,果然如她预料,那老头子放了几句话,说死也要死在山里,绝对不会下山后,就扛着锄头走了,家里头只剩下手足无措的老太太,连忙跟两人道歉,说着“不好意思,这老头子脾气就是这样,一辈子都这样”的客气话。
她没见过何大娘,奇怪大队上怎么有这么大岁数的干部,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老太太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郝卫红便笑着跟两人介绍了一番,说:“何大娘是大队妇女联合会的干事。你还不知道妇女联合会是什么吧,是咱们大队前一阵子,在颜书记的倡议下组建的,我兼任会长,会员全都是咱们大队的妇女同志,主要是为了保障广大妇女同志们的利益,要是谁家女同志受欺负了,咱们能给出头,互相帮忙。”
颜红旗非常清楚,杨木大队的妇女们之所以有如今的地位,完全是自己在后面强势做后盾的缘故,可一旦自己离开了,她担心又会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中,所以想来想去,就倡议着成立了这么一个组织,让他们自己抱成团,互相帮助。
这个组织是颜红旗专门带着郝卫红、姜二婶、何大娘等人到县妇联曲江水主任那里备案了的。
曲江水大力赞赏了他们这种互助精神,表示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县妇联。
这让杨木大队所有妇女同志的腰杆子又硬了几分。
“妇女联合会?还有这?”老太太觉得十分新鲜,瞧着何大娘,不自觉就露出尊敬、羡慕的目光来,称呼她为:“何干事。”
何大娘后背挺得笔直,想笑又憋住,很矜持地点了下头,说:“老姐姐,我瞧着咱俩年纪差不多,你哪年生人,娘家姓啥?”
老太太报了个年份,何大娘掐指头算了算,两人确实年纪差不多,听说这老太太娘家姓宋,便说:“那我就叫你宋姐吧,城里人都这么叫。”
宋姐,好新鲜的称呼,姐这个词语冠在他们这样的大老婆子头上,莫名其妙就感到有些羞耻。
但何干事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真的洋气的,宋大娘便答应了。两人攀谈起来。
何大娘性格原本有些各色,但当了妇女联合会的干事后,有了头衔,便自觉用干部的标准要求自己,性格圆滑了许多,这次又是受了大队部的委托过来帮忙的,很明白自己过来是做什么的,就矜持而又热情地跟宋大娘套近乎。
宋大娘常年不和外人接触,家里头能喘气的,除了老头子,就是鸡和猪。家里头能来人,她其实特别高兴,来人又是个跟自己同年龄段的,就更能说到一块去了。
没一会儿,就说了真心话。
“你们能来,我心里头高兴着呢,我跟老头子,这一天除了吵架,也说不了几句话。不知道从哪年开始,我觉着我这舌头根子都硬了,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我还以为我要活不长了,今天跟你们两个说了这么久的话,我才知道,我舌头没问题,就是缺练了。”
“哈哈哈,宋姐啊,你还挺会逗闷子的。你要是能搬下山,天天跟我说话,绝对不缺练!”
宋大娘自然知道两人这次来是干什么的,看了眼郝卫红,叹口气,说:“我跟你们说实话吧,不是我不想下山,是我们老头子。他太倔了,一提要下山,就要死要活的。”
何大娘:“我能理解老哥哥,他其实就是怯了,在山里活了大辈子,下山之后,不知道怎么过日子。”
宋大娘还从来没那么想过,细寻思着,好像真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