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静得可怕,连铜漏滴水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三百贡生额间沁出细密汗珠,青衫后背早已浸透。
笔锋悬在纸上的每一瞬,都似在刀尖上起舞??尚未踏入仕途,便已卷入这场席卷朝野,削藩的风暴。
顾知勉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咬牙。
写吧!
他一介寒门,能不能得到朝廷重用,全靠这次殿试了。
若是这一次,没有得到圣上的注意。
别看他是进士,但只有一甲进士才会受到特别优待,其余普通的三甲进士根本无足轻重。
吏部铨选时,那些没有靠山的进士同科,被随意打发到边陲小县。
再也无人记得他们这些三甲寒门士子。
过个十几年,一届又一届进士出头,谁还会在乎他这样的边缘小人物?
待他们垂垂老朽,佝偻着腰背回京述职时,连三省六部的胥吏都敢肆意刁难。。。。
既然要赌??
不如赌个大的!
此刻殿侧珠帘轻晃,他分明看见几位藩王阴鸷的目光扫过考卷。
但顾知勉的脊背挺得更直了??寒门士子最擅长的,本就是拿命搏前程。
他提笔写道,“臣请奏,削藩国之兵权!遣散军队,仅留侍卫千人!”
殿试之上。
巴蜀道解元刘春凝视着御案上那卷明黄考题,胸中如有惊雷滚动。
削藩!?
他缓缓吐纳,将那股翻涌的热血按捺下去,笔尖却仍在宣纸上涸出几点墨痕。
“食君之?,忠君之事……!”
忽然想起离乡时老父,塞进行囊的那方端砚,粗粝的指节摩挲着砚底“匡扶社稷”的刻字。
朱砂题头在烛火下艳如血痕,他笔走龙蛇,在答卷上写道:“夫强枝弱干,非社稷之福也!”
狼毫在“削藩”二字上重重一顿,墨迹竞透纸三分。
诸侯王的金銮殿与诏狱的铁链在眼前交错闪过,他却听见自己骨骼里铮铮作响。
巴蜀士子的脊梁,原是终南山的青竹炼就的。
他悬腕写下最后一道策论,忽然轻笑出声,“我乃大周进士!这身官袍,可不是为诸侯们裁的。”
殿侧。
琅琊王李冲抱臂而立,玄色蟒袍在殿角阴影下泛着冷光。
他嘴角微扬,冷笑未达眼底,反倒凝成一线寒霜。
削藩?
有这么容易?
他指节轻叩腰间玉带,眸光扫过殿外苍茫山河??这东胜神州,岂止大周一国?
东南数十万大山,西北百万里塞外戈壁,东海无尽海域,多少蛮妖部族虎视眈眈!
若真逼得诸侯离心,起兵造反,天下动荡,那些蛰伏已久的蛮妖,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
数百万蛮妖兵压境,铁蹄踏破边关………………
到那时,山河倾覆,烽火连天,女帝拿什么来稳这摇摇欲坠的江山?
他目光斜睨,瞥向殿中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