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尽,天边已露微明。
市声渐沸,紧闭一夜的坊门打开。
十八娘一早偷摸下山,被孟盈丘堵在山道。
她们俩,一个是拘魂使一个是鬼。
十八娘未作任何挣扎,便随孟盈丘返回浮山楼。
在楼中住了十八年,十八娘实则很少进孟盈丘的房间。
一来,孟盈丘很严厉。
十八娘每回面对她,总是心生畏惧。
二来,她深觉自己无用。
她常年无人供奉,每日提心吊胆怕被赶出浮山楼,连功德都无处积攒,最后真成了孤魂野鬼。
一来二去,她开始逃避上三楼,每日最多在二楼游荡。
“吃吧。”等十八娘坐下,孟盈丘递上一盘梨膏糖,“我听说,你近来日日下山找徐寄春,整日与他形影不离。”
心里堵着团火,眼底蓄着滴泪。
十八娘没接那盘最爱吃的梨膏糖,咬唇仰起脸:“他们也整日下山找供奉人,为何我不可以?”
她讨厌每月找贺兰妄借冥财。
贺兰妄千好万好,可伸手讨钱的滋味,让她难堪难受,甚至厌恶。
明明她也很努力,偏偏只有她没有供奉人。
她一次次安慰自己,许是她生前作孽太多,以致于死后无人供奉,才过得这般凄凉。
徐寄春是第一个愿意供奉她的人。
他会变着花样为她上供,他会耐心听她说话,带她查案。
每日回房看到桌上的供品,她暗暗地想:“原来有人念着我,原来我生前不是恶人。”
“阿箬,我只是很想很想收到供品……”
她泪如雨下,哭得比秋瑟瑟还大声。
孟盈丘语调放缓:“我没有责怪你。但你是鬼,他是人。人鬼殊途,若你爱上他,抑或他爱上你,都是不行的。”
“蛮奴乱说,子安没有爱上我。”十八娘哭红了眼。
“他昨夜又烧了一箱金元宝给你。十八娘,他对你太好了。”目光扫过手边堆积如山的供品册,孟盈丘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十八娘极力辩解:“金元宝是他从前答应给我的。再者,我冒充他亲娘,他是个大孝子,自然对我好。”
目光从供品册移到十八娘身上。
孟盈丘盯着她腰间的香囊,最终挥手让她离开:“你走吧。”
“我还能去找他吗?”
“可以。”
十八娘推门下楼,苏映棠从屏风后走出,语气急促:“你们再不说,我便自个去找相里闻。”
“蛮奴,有时我在想,我们把她拘在浮山楼,到底是对是错?”
“我不管,我只知徐寄春会害死十八娘。”
“他的事,我会说。”
“好,我且等你们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