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偏生她睡不着呢?乐瑶无奈极了。
就在她悲伤地瞪着夜空发呆时,忽然,火堆旁有影子一闪,一抹黑影如被夜风吹落般投在了地上。
她一呆,转眼一看,竟有一双靴子悄无声息地停在她头顶上方!
“谁?”乐瑶霎时汗毛倒竖。
“嘘——”
火光忽明忽暗。
只见一个狐狸眼的青衣小白脸,朝她俯下身来。
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间,笑眯眯的:“搅扰小娘子了,在下李华骏,乃岳都尉麾下军法判司,你唤我李判司便好。”
乐瑶拽着毡毯,目光警惕,没吭气。
他又俯低了些:
“听闻,小娘子也擅正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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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乐瑶缩起膀子,两手揣着破袖筒子,默默跟着那走路没个声响的李华骏绕过了在地上睡得横七竖八的流犯,顶着寒风,往官道旁背风处的一只花哨的毡帐走去。
远处似有驼铃声,她还侧头看了眼。
千奇百怪的沙丘静卧在海洋般的大漠中,极远处几道孤高的山投下巨大的影子,在那些深深浅浅影子里,正有长长的驼队经过。
此处已近大唐与吐蕃的国界,也是丝绸之路里较为偏僻的西南段,虽说大唐与吐蕃的关系不再那么亲密,但两国尚未明着撕破脸,此处往来的商队还是不少。
也不知这是贩何货物的商队,竟还冒险连夜赶路。
但有商队途径,那四十里外的苦水堡或许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乐瑶心怀希冀,但也很快收回了视线。
那顶毡帐已在眼前。
乐瑶方才一听李华骏是请她前来正骨的,便已猜到伤者是何人。
那岳都尉竟然真的忍了两日没有寻医,她想到白日还见他骑马,心想,不疼么?
可见这人是个倔的,也是……真能忍啊!
她顺带也回想着了一番。
那夜她摸到岳都尉左脚踝脱臼时,便觉着他的关节异常但弹动明显,应该还是个新伤,如此算来,他的伤情至少拖延了两日,骨头只怕已开始长歪了。
但还不算太晚,还有法子,就是痛苦了点。
夜里风大,吹得那孤零零的帐篷扑扑作响,门口守着两名士卒,见到李华骏忙道:“李判司可算回来了。”
“都尉如何了?”
“不大好,苦水堡来的医工实在不敢动手。”
其中一名年少军士答话时,还忍不住偷偷瞥乐瑶一眼,那目光里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活似见了鬼似的。
乐瑶与他对视一眼,就把人吓得满头大汗,甚至忍不往后退了一步。
她一开始没闹明白,疑惑不已,之后李华骏领着她快步进去,经过那忍不住瑟瑟发抖的小兵身边,她才迟钝地想起来了。
这年岁不大的少年小兵好似是……被她诈尸吓得够呛的那二人之一。
咳,那夜事出紧急,她真不是故意的。
“……怎么肿得这么高了?”
李华骏率先进了帐篷。
他一进帐便发出一声急切的惊呼,令乐瑶也赶忙收敛心神,快步跟了过去。
毡帐不大,里头只点了一盏油灯,加上最后进来的乐瑶,晦暗摇曳的光影里已挤了四人。
李华骏此刻正扯着个穿蓝粗布夹袄的圆脸中年人追问:“我方才出去时,都尉的腿都还未肿到如此地步,怎的一转眼便恶化如此?你究竟是如何诊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