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雪自认不需要朋友也不喜欢交朋友,在她看来,科技唯一的光辉便是让人变独立,变得一个人也能生存和生活,而她当初之所以默许赵只今跟蒋大佑进入自己的生活完全是出于渣男心态——虽然我不需要也不喜欢,但是多种体验也是无害。殊不知,
友谊的小船一旦扬帆起航便再难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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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回忆部分,回到现在时。
来雪看着近半年吃和住都赖在自家的赵只今,又瞧了瞧那个把她身体健康前程事业婚姻问题都唠叨一遍的蒋大佑,像是在看到倒霉女儿和麻烦爸爸一般,难为她不过二十五六,便在唯二的朋友身上有了这样的沧桑感。
那边,大概因为先前用脑过度,陈恩洱只看了一会儿动画片,便睡着了,蒋大佑将女儿放在沙发上拍了拍,又为其盖上了一条薄毯,这才和赵只今、来雪一齐围绕坐在餐桌旁。
今夜有蒋大佑在,赵只今再顾不得来雪的‘家规’,对着面前的气泡水表现微醺,叫苦连天地诉说着自己破产这一年来的诸事不顺。
“哦?”
“嗯。”
“你具体说说。”
“是挺烦恼的,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蒋大佑不似来雪,他非常耐心地倾听着,换作从前,赵只今是很受用的,但眼下她才发现,当人真的身处泥潭,这种温柔的倾听是最无用的。
“来雪有一点说的很对。”赵只今突然叹气。
“什么?”蒋大佑标准地笑着就像客服。
“你的嘴除了生产好听话真是没别的功能了。”
“哎,这还不够吗?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不,你倒是给我出点主意啊。”
赵只今提需求,蒋大佑表示这超纲了,桌上一下陷入大眼瞪小眼的沉默,最后还是来雪及时送来‘六月寒’,“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所谓的糟糕境遇不过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正在经历的,失业、没钱、新工作也难开展,而你先前的光鲜则是一个产业蓬勃发展时给予的,眼下泡沫退去,你自然再难登顶了,这很正常,没必要怨天尤人抱时运不济。”
顿了顿后,来雪又补刀,“你最应该怪的还是自己,创业加炒股,你怎么敢?”
奇怪了,眼下赵只今竟对这样带刺的话感到受用,像是一股助力般,别人越是说她不行,她便越要挺起腰杆来,“我知道,人永远无法赚到自己认知外的钱,可我说的不只是钱,还有梦想,梦想就是用来超越认知的,从前我可以,现在我为什么不可以。”
“哦,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总不能在淘宝模特这一个职业上吊死吧?”来雪漫不经心地说,顺便去卫生间拿了牙刷出来,开始做睡前准备。
“是不能了!刚才有点你说的很对,搭乘对产业列车很重要,所以我准备向网红经济进军了。”
赵只今并不是心血来潮,相反她已暗自做了许久的功课,最近更联系上了一位以前一起做模特的朋友,这位朋友比她聪明,在前几年她忙于创业、炒股时很有预见性地转换了赛道,签约了M,现在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穿搭博主。
“她说我的经历是有亮点的,是容易讲故事的,还介绍了我下周去面试。”赵只今扫清了白天的阴霾,神往地说。
蒋大佑依旧是没有建设性地,“那很好啊。”
来雪刷完牙,站在原地认真思考了会儿,问:“你要过来跟我干一阵吗?先把欠我的房租付了,也自己买几顿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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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赵只今最想不通来雪的地方了,在赵只今看来,清华的人,应当都是野心勃勃的,要么醉心学术,要么热衷搞钱,可来雪却将这两条路径全都抛弃,她非常心不甘情不愿地读完了本科,在毕业论文致谢里写——【谢谢我的坚持,祝以后再也不见。】然后便将那张经济学学士学位的学位证书压在了箱底。
毕业后,来雪没有去上班,而是做起了家教,她教的很好,很快就建立起了口碑,不断有新的学生家长找来,但她却没接收太多学生,甚至每隔两三月,便停课小半月,拿着存下的钱跑出去旅游。
如此周而往复,直到二零一九年,世界停摆,来雪也被困在了原地,她从线下教学转成了线上教学,旅游的那部分则衔接给了做陪诊师,即陪人看病,而到了这一年,来雪则开始把重心都放在了陪诊业务上。
赵只今不明白来雪为什么不愿意从事跟自己专业相关的又或是其它别的什么符合她学历的工作,来雪也从不跟她细聊这件事,只学着在网上红极一时的偷车贼说:“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