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们上前,向约翰先生恭敬行了个礼。
这约翰先生早已吓得脸绿,他哆嗦着给我留下一张卡片,上面是个地址——
“他让你好好考虑”,郑正卿死到临头,还不忘为我翻译。
约翰溜了,留给我十倍偿还的霸王条款,还有眼前一团乱麻的妾意郎情。
这玉儿对那中年巡捕哭道:“我们姐妹并非闹事。这男人骗了我们的钱,与这女人私通,这狗男女……”
一名年纪较轻的巡捕打断她:“嘴巴放干净点!”
玉儿愤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姐妹在京城老实本份,他一来,先用那什么新剧的话,把燕儿迷的神魂颠倒,又骗得我们姐妹,将积蓄通通交出。后来对我们说,来上海能拍什么影子戏,骗人的话一套接一套……”
郑正卿忙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啪!”
他挨了重重一耳光。
郑正卿呆住。我也呆住。
他挨耳光不出奇,出奇的是,这一耳光,不来自这三姐妹中任何一人,而是来自——
那名制住了燕儿的中年巡捕。
哎?
所有人都呆住。
郑正卿抚着脸,既羞且惭。
只见那中年巡捕,放开了燕儿。他走到我跟前: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眼前这中年巡捕,一脸忠厚。从头到脚,制服虽不新,却理得规矩、无一处出格。
我嗫嚅道:“我是……虹口影戏院的老板……就是……”
我想了想,“就是放电影的。”
那中年巡捕,看看郑正卿:“你让我帮你找她时,说她是洋行的,能给你一份差事?”
郑正卿低头,不敢看他。
这巡捕一脸颤抖,似忍着什么天大的情绪。
他看看身边这些巡捕弟兄,又从地上捡起那簪子,交还一旁的燕儿:“姑娘,对不住了。”
接着,他对那郑正卿道:“你随我来。”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任那中年巡捕将郑正卿带到远处一个小巷。
只听那边,传来郑正卿一声惨叫。几名巡捕闻声,俱往那小巷奔去。
我难忍好奇,跟了过去。
只见这僻静小巷中,那中年巡捕拿着警棍,正对郑正卿一棍棍打下去: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我让你骗我!我让你玩物丧志!我让你再去碰那没出息的鬼影戏!”
他越打越狠,眼中通红,旁边几名巡捕,冲上前,狠狠拉住那中年巡捕:
“郑哥!郑哥!”
郑哥?
我看向郑正卿——
这满口新剧电影,永远西装油头,号称自己从名校法文公馆毕业的男人——
与这气得发昏的中年巡捕,确有几分相似。
此时,他垂头丧气,唤了一声:“爹。”
竟是这法租界巡捕的儿子!
1886年,上海法文书馆成立,招收的学生非富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