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女被小女孩不依不饶的叫喊惊醒了,起身掀开被子:“叫,再叫我给你妈打电话,叫个球!”
打扰到她睡觉,谁也别想安生,她起来把姜四眼的被子也掀起来:“叫个够!”
姜一清嘻嘻笑着,很知道怎么煽风点火:“爷爷说他跟墙洞看见个东西。”
姜四眼挣扎着扯被子:“混你妈的球,老子没说!老子就说看见个东西。”
“好好看,你就好好看吧你,四个眼睛好好看,看死你算球!”王六女恶狠狠地拍着姜四眼的枕头,姜四眼咕哝着下地去倒了杯水。
消停了会儿,姜一清说:“爷爷挡得可严实了,但我看见了。”
姜二楚说:“什么?”
姜一清不说话,只朝着他奶奶嘻嘻笑。
“睡哇。”王六女给孙子盖好被子,款款等着那杯水进了肚,横过来躺下。
姜四眼脱鞋上炕,王六女忽然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笑:“看李娥?那个小窟窿哪够看,去人家家看去呀!”
姜四眼知道自己的秘密早就不算秘密了,装作睡着了,哼哼地发出鼾声,王六女骂了句他妈的。
能看见什么?第二天清早,把双胞胎送进学校,王六女还是问起来了。
自从那条恶狗消失了,家里头消停了不少,但稀奇的是,厉鬼们却越发不去李娥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娥去别处请了高人,但不应该啊!狗死了,倒是便宜了她这个畜生丈夫,天天流着口水看年轻寡妇,透着墙洞干些腌臜事,恶心得让她不想多看。
“什么也没看见。”姜四眼窝窝囊囊的,敢做不敢认。
王六女冷笑:“看见李娥院子里头光屁股了?”
“那倒没有。”
“你这语气还挺可惜,恨自个儿没长六个眼,好好看仔细?”
“叫你说的,我就是看看,我真干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干!”姜四眼叫屈,立即把自己看见的事情说出来,“我晚上看见昝傻子跟李娥亲嘴了!”
王六女斜了斜眼,嗤笑了一声:“哪年的老黄历了,让你看见了?”
“咋,你也见过?”
“没见过,我也知道这些事。我什么都知道,你还不晓得老娘的厉害。”
迎头撞见了去上班的徐欢欢,王六女知道徐欢欢看不上这巷子的人,但回回就要寒暄添堵,凑一凑人家的冷屁股:“徐老师,我今天还看见周主任呢,咋不送你上班呢?”
徐欢欢微笑:“我呀,我没见到他,怎么了,他不知道在哪里服务别人呢,我这个群众就自力更生了。”
徐欢欢也是豁出去了,知道王六女把周同凯出轨的事情拿出来说,她自己先拿出来,她不在乎,她不在乎男人怎么样,哪怕自己在乎,也不能叫外人看出来。她徐欢欢没了男人还不能活了?尤其在王六女跟前输了就是奇耻大辱。
王六女噢了一声说:“到底是文化人,说出来的咱们听不懂。哎呀,上班忙,忙去吧,我回家做饭去了。”
徐欢欢微微笑着,立在原地。
王六女猛地想起什么,忽然扭过头跟徐欢欢说:“哎,有个事情我忘了跟你说了,这几天昝家的小傻子还去你家不?哎呀,你知不知道她呀,跟李娥——”
“哎呀,不知道,”徐欢欢一摆手,心里暗恨,“好长时间不来了,我也没那个时间教人家,说起来我听说你们家一清二楚的那个学习又退步了……尤其是一清,又考了倒数,哎呀……”
她是哪里听说的,王六女无从得知,老师是一个手眼通天的物种,老师说的话是金科玉律,老师犯的错是全老师共同承担,老师在人类灵魂的工程上集体按了手印,同一个学校,不同的学校,只要是“老师”说起学习,没文化的王六女就得闭嘴,姜四眼咕咕哝哝的,王六女想要争辩什么,徐欢欢已经扭头走了。
徐欢欢下班时看见昝老太太骑着三轮,载着傻子回家,两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车斗里放着几根玉米,一些土豆,车把上挂着排骨。老太太皴皱的脸上毫无波澜,昝文溪眉眼带笑,看见她,还打招呼说:“徐老师,来我家吃排骨呀。”
老太太知道昝文溪跟李娥的事情么?昝老太太捡破烂,除了院子里有味道之外,是个人缘很好的平和的老人,经常去看别人打麻将,偶尔上手替一替别人也不会输赢太多,因为捡废品总能捡到一些还能用的东西,别人家里有些需要的小东西,总能在人家这里找到。昝老太太拥有的尊敬比人类对老人普遍的尊敬多出小指头那么点。
徐欢欢说:“好。”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她登门进去,果然看见了李娥,李娥正在轻手轻脚地在面团上抹油捏花卷,昝文溪在地上烧火,锅里沸着肉香,老太太洗了洗手,正蹒跚着往桌子上放凉菜和空碗,跟李娥说:“捏大点,你的太秀气了,不吃小花卷,吃大花卷。”
李娥手上一停,搁在笼屉上,另捏了个还是那么小:“呀……习惯了。”
徐欢欢进门,李娥抬头瞥了一眼,老太太倒是热情,指了指桌子:“饭马上就好,上炕坐。”又对李娥挑挑拣拣的,“你剂子切大点,你这小的,一口一个,人家吃不饱。”
只听说家里头媳妇手笨,做出来包子饺子大如斗不好看,没听说过嫌弃人家做得秀气的——说起来怎么还嫌弃上了。
徐欢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果说非得沦为聊八卦的市侩小民的话,她宁可看看李娥的八卦也不愿意跟王六女嚼舌头。她被李娥几次三番地顶回来,竟然还想来看看怎么回事,看看李娥是不是真无耻到跟未成年搞在一起了,前半辈子爱男的,知道自己在男人里头名声臭完了,就来祸害女的。
她说这多不好意思,说着就要上手帮忙,洗了洗手,可李娥也不知道是有意把她挤出去,还是手脚太过麻利,一转眼就收拾妥当,盖了锅盖,案板擦干净放了下去,昝文溪好像和她配合了几百次似的,站起来拿了抹布把炕上散落的零星的面粉擦去。
徐欢欢笑着说:“我回来看见你们拎着排骨,专门来看看做好了没,没想到这么快,我家里头买了熏鸡,一会儿我给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