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楚南乔后侧的莫北,眼神倏地瞪大,不作犹豫,当下踏前一步,沉声道:“殿下!属下有急事须即刻禀告!”
楚南乔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顺势侧身,与莫北悄然调换了位置。
然而,身后的压迫感并未消失。不过瞬间,苏闻贤竟又从旁侧绕近,再次紧贴上来!
他借故回禀:“殿下,难得亲临刑部,下臣这就为殿下详细介绍。”
一股清冽却极具侵略性的檀香气息,无形缠绕上来,将楚南乔裹挟其中,避无可避。那过分亲昵的炙热感几乎熨帖上他的手臂,透过层层衣料传递过来。
楚南乔倏然收紧指节,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背脊也随之瞬间绷直。
他强压下翻涌的不适感,眸光只死死盯向前方,连鸦羽般的长睫都因这份隐忍而轻微颤动着,薄唇紧抿成一线。
须臾之后,他方似耗尽力气般,极其缓慢地松弛了肩线,却并未再试图拉开距离:“好!那便有劳苏大人了。”
苏闻贤素来练就了一双洞察入微的眼睛,岂会读不懂楚南乔此刻的紧绷与强自忍耐?
可他心头却陡然升起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幽暗心思浮动:他偏偏贪看楚南乔这般模样。
那位端居高位、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清冷、澄澈得宛若一张未曾沾染尘埃、未曾落墨的白纸。
而他苏闻贤这般人,生来便偏要在这片纯白上挥毫泼墨!
苏闻贤暗自想着:哪怕楚南乔骂自己几句,或者赏自己一个巴掌,也要好过他对自己视若无睹。
思及此处,他忽地牵了牵嘴角,暗啐了一句“当真是变态!”。
楚南乔见他不答,扬声唤道:“苏大人?”
苏闻贤蓦然回神:“殿下请讲。”
“孤想单独同柳侍郎说几句话,烦劳苏大人暂且回避。”楚南乔语气平淡无波。
此时,他们已行至牢房。牢内潮湿阴冷,焚烧艾草的药草气味搅着霉味,还有丝丝缕缕难以消散的尸臭弥漫其间。
苏闻贤目光在楚南乔脸上不动声色地停驻片刻——即使此刻其微微蹙眉,那副面容依旧好看到摄人心魄。
他心头掠过一丝愉悦,恭谨应下:“下臣告退。”说罢转身便走。
楚南乔心头立时松了几分。他看着背对众人的柳侍郎,声音不重,却清晰入耳:“子晴……”
这声称呼,牢房中的柳易卿和刚走出几步的苏闻贤,都听得真真切切。
苏闻贤脚步下意识地一滞,并未回头,双眸却骤然暗沉,唇角无声勾起一抹冷嘲:呵!子晴?柳易卿的字!这位太子殿下,倒是待谁都比待自己亲昵。
牢门被打开,狱卒识趣地退下。
柳易卿眸中瞬间蒙了一层水雾,重重跪倒在地:“罪臣拜见殿下。臣一时疏忽,中了顾相奸计,请殿下恕罪。”
楚南乔连忙将他扶起:“子晴,不必如此。此事错不在你。若非孤命你深究线索,那帮人怎会狗急跳墙,以至……连累你流放。”提及此,他声音更沉了几分。
柳易卿望着楚南乔,心中激动万千:“殿下有您这句话,臣此去便是埋骨岭南,也心甘情愿。只是……臣的家眷,还望殿下能照拂一二。”
“子晴放心,”楚南乔目光坚定,“你的家眷,孤定妥善安置。这些银钱细软,你带在路上傍身。刑部那边,孤也会交代妥当。”
他看着柳易卿身上纵横交错的伤,显是在刑部被严刑逼供所致,顿时心中酸涩难当。
忆起当年,柳易卿上京赶考,身无长物,自己不过随手相助了些盘缠,竟换来他誓死追随。
分明是一腔热血、两袖清风的忠臣,却落得发配流放的下场;而那些蠹国害民的权佞之徒,反倒步步高升,享尽荣华!
楚南乔暗暗攥紧了拳,心中暗自坚定:总有一天,定要荡涤乾坤,还这朝堂一个朗朗青天!
“殿下,”柳易卿环视四周,见四下无旁人,这才凑近压低声音道,“江南青城,顾相旁支包揽金矿开采,若得机会……断此财路,必能重创其根基。”
楚南乔神色凝重,缓缓颔首:“子晴安心,孤定深查此事。”
他声音压抑,带着不易察觉的痛惜:“子晴,此去山高水远,务必珍重自身!待时机成熟,孤必迎你回京!”
“属下……叩谢殿下大恩!”柳易卿喉头哽咽,深深拜下。
楚南乔抬步跨出刑部大牢之际,却觉得一道视线紧随身后,他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墙角处,苏闻贤慵懒地斜倚着墙,手中折扇轻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楚南乔冲着他略略点头便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一阵略带急促却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