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更多身体的其余部分从内壁间显露出来,在瞳孔主人用力向前冲撞的同时,时岑的燃烧|弹已经上膛——很快,他发现没有这个必要。
它属于一尾蛇,严格来说,是一条异变巨蟒,根据眼睛的大小看来,它起码有数十米长。
但此刻,它同几人间隔着壁障——那些富有弹性的内壁,强度介于琥珀与凝胶之间,它们仅仅裹缚住这条巨蟒,让它无法打破内壁,成功逃脱。
“如果你们真是在什么大型生物体内,”时明煦的心声逐渐变得稳定,“那么它同带走178号的巨型灰色怪物间,似乎有着类似的进食方式。”
“是。”时岑应声,“小时,这个巨大的生物,它不像是地球上此前已知的任意一种动植物,更像是多种生命的无序集合——而且吞没不意味着死亡。此前带走178号的灰色巨型生物,它的黏液尚且具有腐蚀性,但这只。。。。。。”
“时岑!”
时明煦浑身湿透,浴室内水雾弥漫,他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不敢往下看,就只能抖出惊呼之后的呜咽。
“这么紧张?”时岑收着劲儿,可掌心物什的存在感依旧愈发鲜明,他忽然笑了,“小时,没做过这种事?”
。。。。。。不知道。
时明煦把头瞥到一旁去,半边脸贴着玻璃,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抵在浴室内壁上的右臂也发抖。
他上半身塌得低,水流就自突出的蝴蝶骨处分野,顺着又白又薄的皮肉往下淌,最终聚到腰窝里,形成一小汪晃晃荡荡的热泉。
不知道,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时明煦没办法开口,拒绝答复时岑的提问,但沉默显然无法让对方就此收手,因为其他东西,无论是心脏的跳动,还是被掌心握住的感受,都太陌生太鲜明,又被通感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对方。
时明煦觉得自己此刻没法控制任何东西——事态发展完全超乎想象,他甚至快要攥不住声音。
“小时,”时岑心声透出哑,“太敏|感了。”
“是你太过分,”时明煦抵着头,水珠从眼睫处往下滴,已经有点恍惚,“你手。。。。。。你轻一。。。。。。”
“我有分寸,”时岑深吸一口气,像在努力压抑什么,他提醒道,“何况这是你自己的手,小时。”
——自己的手。如果可以,活下去吧。
时明煦微微一笑,他面上的血色已经消去大半,但努力将话说得稳一点:“还有最后一件事想拜托你。。。。。。亚瑟,等对方活下来,问起我。”
“请告诉他。”时岑侧目,徒然望进无边的浓白色中,“我从不曾离开过。”
在流淌的血液中,在指尖滑过的每一处。
从过去,现在,至将来。
都只属于时明煦。
倏忽,响起一点轻微的异动。
“咔嚓。”
它闷闷的,从皮肉之下传来,随即是尖锐突进的疼痛,时岑低头,看见手臂间突兀的凸起,知道那是一节断裂的骨骼。
很快,外界空间的构造也被打破,哪怕身处亚瑟体内,时明煦也能明显听见那只巨型心脏的跳动声。浓白色被扯出豁口,无数序泡涌进来,亚瑟也蜷缩着翻滚,声波回荡在浩大的空间内,这是一场真正的进化,一次惨烈的跃迁。
时明煦被扑入流光溢彩的幻梦,血液似乎是从指尖开始滴落的,随即,指甲和肌肉也融化,沿着纤长的指骨淌下来,像山巅消融后的雪与尘。
徒留苍白的骨骼,狰狞的巨岩。
他在最终的朦胧里闭上眼,忽然有一点难过。
毕竟见面与别离都如此匆匆,他们甚至没有真正告别。
但,只能独自说再见了。
时明煦缓缓闭上眼。 车窗外风声骤然变了调,电车拐弯间转入七十三区,时明煦注意到近处的某栋建筑,有位老妇人佝偻着腰,走入黑洞洞的楼道。
安德烈随着对方一起望过去:“那是贝瑞莎,我母亲的好朋友。”
时明煦闻言一愣。
“她先生在世时,是十三区的历史教|员,也曾是我的老师。但很可惜,我只在摇篮待过两三年。”安德烈轻声说,“基因链断裂后续,我的智力有所下降,学习放大了这种缺陷。。。。。。只有历史这科,我学得还算不错。”
时明煦听明白了:“我曾经问过你乐园的过去。”
安德烈点头:“准确来讲,是从灾难元年到七年前——自你知道智识存在后,我们曾详细谈论过这一切。”
——彼时,在某个晦暗的下午,少年时明煦照例同他在楼梯拐角相见,坐在冰冷的台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