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明煦心声艰涩,连舌根都在发麻,“我,刚刚,我。。。。。。”
他一时间想说很多。
但他最终只问:“你等我了多久?”
“不到一分钟。”时岑感受着他低到可怕的体温,被巨大的恐惧余韵攥着心脏——他刚刚已经到了失控边缘,身体仍同文珺对峙,意识却止不住抽痛,对方逐渐逼近死亡的强烈直觉催促他不断努力,以各种方式,尝试与对方的链接。
就在蛛网堪堪断裂的前一霎那,他终于得以成功。
“小时,你先缓缓。”时岑心有余悸,甚至不敢让虚弱的研究员再多说话,也暂时没有将身体控制权交还给他。
时岑甚至想都没想起自己世界的身体。
研究员听话地点点头,他把身体交给时岑,但大脑没有放松——他已经意识到,时间膨胀,刚刚似乎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他在难以名状的状态下被困如此之久,可在现实世界里,只过去不到一分钟。
然而他思绪流转间,文珺已经从崩溃中稍稍恢复。
她抵住胳膊的动作很决绝,头发湿漉漉的,又粘黏在脸边,混着血。
她依旧看着时明煦,声音又轻又哑地重复一遍:“放弃吧。”
随即,她猛地低头,摁住针管,要将剩余的安乐死药剂,急速推入自己的身体。
“时岑,”时明煦干巴巴地开口,“你现在是闭着眼睛的吗?”
“。。。。。。嗯。”时岑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恍惚,“我尝试抬手,但是只能控制你身体做出相应反应。”
说着,他垂目,看清了被抬举至眼下的左手掌心。
它正细细地发抖,又忽然无措地指节蜷缩了一小下。
时岑重新睁眼开,心声轻而哑:“小时,现在倒是公平了。”
——他和时明煦,都无法再控制自己原本的身体。
意识就这样奇异地错位,像从维度间漏出的两颗粒子,在此前所有能够认知到的世界规则之外,竟然真的发生了这种难以想象的转换。
这要怎么换回去?他醉眼朦胧,朝时明煦举杯:“时,你说是不是?”
但回应他的,只有大门被猛然关闭的“嘭”响。
52号又被吓得一扬脑袋,它虽然不满,但仍惦记着这人刚剪完自己的指甲——猫咪痛失利器,只好虚张声势地骂了两句,蜷回窝里睡觉去了。
而时明煦步履匆匆,他在联系城防所、请求前往灯塔的同时,共享了唐·科尔文的最新发现。
难以想象,如果所有人都不加防备。。。。。。这将在外城掀起怎样的浩劫。
五个从A-159城市遗迹回来的佣兵只吃了顿饭就全部发作,从B-150号城市遗迹回来的那位,也是回城不久就身亡——这样看来,屏蔽型植株毒素在人体内的潜伏期,或许只有一到三天。
——不对!
时明煦抵达公寓一二层楼梯间,在滂沱雨幕前的压迫中,他忽然反应过来。
“时岑,这些人都是身强体壮的佣兵。”时明煦心声发颤,“如果。。。。。。如果是老弱病残呢?”
“根据唐博士的实验结果,体弱者压根儿撑不了那么久。”
就在此刻。
浴室外忽然传来响动,像是节日气球炸裂的声音。
时岑几乎是潦草地裹好衣服、夺门而出——但已经来不及了。
阿什利,那个满脸雀斑的、偏激又胆小的男孩,最脆弱的F级,他正背对书桌,定格于一个往沙发走去的姿势。
他没有死在十岁,也没有死于洪水,但此刻,灰白的骨屑飘洒在空气中,背脊处的衣服被撑破,肋骨根根突出,像是粗糙翅翼,或者黄金时代白桦的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