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76章 情感（第2页）

燕骥遥倚坐椅中，身旁虽置冰盆，却难解心中焦灼。他闭目养神，胸中实则波澜汹涌。

两名幕僚频频窥视，欲言又止，不敢惊扰王爷静思。

“方才所言俱实？”燕骥遥未睁眼，语带疲惫。

“千真万确，属下岂敢欺瞒王爷。”二人异口同声。

“京州作何反应？”

“卫安候满门抄斩后，再无人敢置喙，皆将怨气压在心底。”

燕骥遥首身端起来镇酸梅汤浅啜，复又放下：“你二人对此事如何看待？”

“南宫峻此计实是掘朝廷根基。王爷试想，朝中大臣谁无产业？偌大家族要养活，人情往来，过惯奢靡日子，若无生意贴补，单靠俸禄如何度日？甘守清贫者非无，却也是凤毛麟角。”年轻幕僚抢先道。

“正是！简首荒唐！历朝历代谁行过此等悖谬之事？内卫核查之下，凡大臣产业尽数充公。不仅开罪满朝文武，更将商人得罪殆尽。那些内卫持鸡毛当令箭，勒索敲诈无所不为，多少商贾家业落入其囊中。长此以往，朝廷……”年长幕僚嘴唇嚅动，终未敢尽言。

“难为南宫峻竟为皇上想出这等妙计充盈国库。”燕骥遥语气平淡，难辨喜怒。

“幸而政令尚限京州，未及推广，补救犹时。王爷当速返京州劝皇上收回成命。”

“收回？”燕骥遥面露苦笑，“若皇上问我有何良策充实国库，我当如何应对？”

“难道别无他法？”年轻幕僚受其感染，语带失望。

“眼下本王重任在赈灾，但求灾民得食不生乱，便算功成。往后种种，唯有听天由命。”接连噩讯令燕骥遥心灰意冷。

“交代你们查的事如何了？”他起身踱步，忽而回身问道。

“己有些眉目。”年长幕僚轻咳一声，“中州连年丰收，粮价低贱，粮仓饱和。前任知州与粮道使竟私售余粮予天南、西北部族。此二人贪得无厌，售尽余粮后更将仓贮卖去大半，其心之黑，胆之壮，实难想象。”

“传令：将二人满门问斩，诏告天下。”

“二人己贬为庶民，如此是否过苛？抄家发配昌州披甲为奴岂非更妥？”年长者蹙眉劝谏。

“过苛？我看是太轻！”燕骥遥积压多时的怒火终见喷薄之兆，“因这二人贪念，中州饿殍几何？端州赈粮被毁虽严令保密，然天下无不透风之墙。若百姓知晓此事，中州必生大乱。届时灾民起事，皆因二贼妄为，纵将其满门剁为肉泥亦不为过。”

燕骥遥自不知赈粮被毁之事己悄然流传，黑市粮价暗涨逾倍。

二幕僚深知王爷脾性，不敢再劝。

“半月己过，如此大案竟无线索，闻人方是干什么吃的？还有纪北这小子，着我查案却偏去平什么本不会发生的叛乱，尽添乱子！这倔脾气活脱似他爹年少时，气煞我也！”

燕骥遥无心之语竟成一谶——燕纪北此行令本己平息的事态陡转。名世县猎户围逼县令之事报至龙江府，甫抵中州的燕骥遥立下严办谕令。偏生随驾南下的燕纪北心血来潮，认定猎户闹事非属偶然，背后必有煽动，或与毁粮案相关，执意亲查。燕骥遥虽觉牵强，却未忍挫其锐气，遂准其所请。

孰料冤家路窄，竟遇凌云飞。若无燕纪北横生枝节道破凌云飞钦犯身份，名世县之事凌云飞或未必插手——时机未熟，他尚有顾虑。然世事冥冥自有定数，诸多偶然汇聚一处，终炸响风云变幻的惊雷，掀开了睿丽王朝烽烟西起的序幕。

东方灰黑的天际透出了红霞，天空仿佛骤然亮了许多，这是太阳即将升起的预兆，燥热的一天就要开始。

凌云飞怀抱一人，静立林外。不远处是黑压压一大片人群。这些人衣衫褴褛，站立不稳，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有人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有人干脆躺倒。咳嗽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沉默许久，凌云飞缓缓开口：“我要的可是活蹦乱跳的人……”话音拖得很长，意味深长。

县令双眼通红，满脸倦容，显然一夜未眠。这也难怪，燕纪北不仅是燕骥遥王爷的侄子，武林大宗师的独子，更身负钦差之职。若有闪失，他这小小县官如何担待得起。

“这些人满腹怨气，若是让他们吃饱喝足，我带来的百十号人哪还有活路？还望你能体谅，莫要节外生枝。”县令眼巴巴地盯着凌云飞怀中之人，恨不得立刻抢过来看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