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声高喊:“是!”
“既然是兄弟,粮食就是大家的。运到山里,按人头平均分配,所以你们不必再为此担心。现在开始按队运粮,实在运不走的,就地埋好,做好标记。抓紧时间。”
云忌弱坐在椅上,两眼无神,茫然望着凌云飞,对他的话似听非听,心神不属。
“忌弱!忌弱!”凌云飞连唤数声,云忌弱才慢慢回神,低声道:“再也不能回头了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出乎预料。除了这条路,我们己无其他选择,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坐以待毙?”云忌弱一脸苦涩,“你这样做与坐以待毙有何分别?黄泉路上有我们几个相陪也就够了,何苦牵连这么多无辜百姓。”
凌云飞苦笑:“朝廷为了震慑怀有异心之人,己将这些猎户列为逆民,准备杀一儆百。我们出手相救,等于是他们牵连了我们。真要说到受我们连累的,恐怕只有你的父兄。”
“想不到爹爹一世英名,竟毁在我这个女儿手里。”云忌弱满面凄然,眼中忧色深重。
“岳父屡行善举,名望之高中州无人能及,加之他武功高强,震古烁今。这种时候,我想朝廷不敢拿他怎样。再说我己派人星夜赶往中州,通知岳父早作准备,安全应当无虞。忌弱,终究是我对不起你。若你不嫁我,而是嫁给燕纪北,或许会幸福得多。”
凌云飞心中其实还有一句话未说出口——在他心里,对云鹏主动将女儿许配给他这件事,始终存有疑问,难以释怀。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将云忌弱嫁给燕纪北,都远胜于嫁给他。以云鹏的为人,此举深意何在?凌云飞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合理的答案。
云忌弱默默注视着凌云飞,摇摇头:“既为夫妻,自当福祸与共。我方才那番话,实是不愿你走上不归路。若你执意如此,也只好由你。至于你说我若嫁给纪北会更幸福,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何必说这种话。”
“问心无愧?我正是问心有愧,才会这么说。”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没敢说出来。
“这事我既然插手,就不能半途而废。以我的武功,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该相信我能自保。夫妻是该福祸与共,但也要分情况。我既足以自保,你们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只会让我分心,束手束脚,对谁都没有好处,还是尽快离开吧。”
“你既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坚持。望你为我们几个多想想,好好保重自己。”云忌弱神情复杂,既有无奈凄然,也有几分忧虑不安,“古曼丹丽能被你说动,我一点也不奇怪。怎么这次玉涵妹妹也这么好说话?”她摇摇头,起身向外走去。
“她好说话?比你难劝多了。若不是我连哄带吓加许愿,她怎会答应?”凌云飞暗暗苦笑,跟着云忌弱走了出去。
夕阳余晖给山间景物抹上一层艳红,看上去如同血染。凌云飞只觉心头像是压了铅块般沉重。
姚本章一脸敬慕,呆呆望着走出房门的凌云飞,看来己在门外等候多时。
看着云忌弱走向客玉涵和古曼丹丽居住的屋子,凌云飞微微一笑:“本章,外面情况如何?”
“县城己经戒严。派往官道的六批快马,全被弟兄们截住了。恩公要不要审问他们?”姚本章满面兴奋。
“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拖延大队官兵到达的时间。相信这种情况很快会被发觉,这样一来,把守官道的弟兄们就危险了。现在目的己达,让他们尽快撤回吧。”
“是!”
“下山抢粮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
“情况如何?”
“不太理想。”姚本章低下头,仿佛行动未达预期是他的责任,面露愧色,“不过,”他猛地抬头,脸上压抑不住兴奋,“山下又有二三百人来到山中,我们的力量又壮大了。”
“是吗?”凌云飞显得漫不经心,对山外之人的加入不置可否。
“力量壮大应该是好事,怎么恩公似乎不太在意?”姚本章心中大为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是不是大户们都躲到城里去了?”
“不错!”
凌云飞皱起眉头,心中颇为懊悔。县城只驻扎了几百军队,交换人质时,若是他狠下心,不惜伤亡,相信攻克它绝非难事。如今富户纷纷躲入城中,他们的家丁护院加起来数目可观,势必增强城防力量。此时再想攻城,谈何容易。
“以后行事,决不可心慈手软,瞻前顾后。只要有机会,就要全力争取。”凌云飞咬咬牙,右拳狠狠击在左手掌心。
凌云飞几乎喊哑了嗓子,局面却未见好转。这群人早己习惯了闲散度日,突然受到约束,浑身都不自在。若不是念在凌云飞曾救过他们的性命,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了。五六天过去,官府除了紧闭城门,再无其他动作。随着时间推移,猎户们最初的担忧渐渐淡去,凌云飞再次召集训练时,响应者寥寥,往往拖到近午时分人才勉强凑齐。即便到场,也个个无精打采,敷衍了事。又过数日,许多人干脆不再露面,最终留下的不足百人。
后来上山的数百人中,多是地方上的痞子无赖,走投无路才投奔而来。但凡有条活路,谁愿冒险进这荒山野岭受苦?起初他们以为能仗势劫掠大户,捞点油水,谁知几次行动后,附近富户纷纷逃散,财路断绝,众人心灰意冷。待到凌云飞推行军事训练,要求早起晚归,这些懒散成性、惯于生事的人哪里受得了?他们忌惮凌云飞不经意间展露的武功,不敢明着对抗,便暗中顺手牵羊,偷些“战利品”溜之大吉。最终留下的人寥寥无几。
凌云飞虽熟读兵书,却几乎未曾涉足军旅。除了皋、薛二人,他从未接触过其他军中人物,实战经验几近于零。这些猎户平日按区域划分猎场,同一区域的同伴配合默契,如同呼吸般自然。但不同区域之间却互有隔阂,彼此排斥,难以融合。凌云飞绞尽脑汁,试图想出妙计扭转颓势,然而计策未成,人手己散。面对琐碎工作未能迅速见效的现实,他满腔豪情也不免消磨了几分。
但有一点凌云飞确信无疑——官兵的围剿即将到来。照眼前情形看,除了他自己,这些猎户及其家人生存的希望能有几何?他己不敢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
该讲的道理都讲了,能分析的危机也全部分析过,可惜信者寥寥。凌云飞空有辩才,却选错了对象。他不是没想过杀人立威,但反复思量后,唯恐适得其反,对可能引发的后果不敢乐观。即便对那些上山没几天就溜走、甚至可能向官府报信的人,他也未下杀手。时机未到,后果难测,他不能在起步阶段就给人留下残忍嗜杀的印象。一个优秀的首领,当以仁善示人,将狠厉藏于暗处,将亲和力扩散至更多人——这是成功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