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67章 大灾（第1页）

眼前依然是两座悬崖相对而立，但崖壁上零散生长的树木绿叶茂盛，生机勃勃，更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粉的、黄的、蓝的……各色交织，绚烂夺目。在凌云飞的记忆里，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绿意与芬芳。

崖下溪水淙淙，岸边杂草丛生，许多小鸟婉转啼鸣，在谷中轻盈地穿梭飞舞。几只野山羊正悠闲地在溪边饮水，阳光斜照水面，如同流动的锦缎，熠熠生辉。

仅仅二十多丈的距离，竟将这座长峡谷隔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凌云飞从狂喜中平静下来，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原来困住他们的峡谷本是眼前峡谷的一部分。不知多少年前，这里发生山体滑坡，两侧崖壁巨石滚落，将峡谷生生截断。他所打通的，正是当年坍塌形成的土石厚墙——恰好其中泥土积聚，才为他们留下了一条生路。

这堵墙形成之后，阳光难以照入，谷中积雪日渐加厚，气候也越来越寒冷，最终变成终年冰封的寂寥世界。每到春夏，谷上下温差极大，寒热气流交汇于谷口，形成凌厉劲风。即便谷中上部温度稍暖，或许本可生长草木，却终被强风扫荡一空。

古曼丹丽睁大双眼，呆呆地望着眼前这片生机盎然的世界，泪水无声滑落。尽管饥饿使她浑身无力，神志却异常清醒。她不断告诉自己，绝处逢生是天大的喜事，理应狂喜，可她偏偏高兴不起来——经历濒死的挣扎、与凌云飞的生死相依，她的心境早己悄然改变，不再是从前那朵温室内懵懂无知的花。她清楚地意识到，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找到了最渴望的依托与信任。这份安全感，即便在亲生父亲或帖木扎身上，也从未如此真切。

“我绝不会离开他，死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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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堂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景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奉命调至净州任剿匪总指挥以来，他耗时数月精心策划此次行动每一处细节，并得到燕骥遥与凌治方的鼎力支持。岂料计划竟被对方识破，还将计就计，反将他与部队困于这片绝地。

“此次行动极为机密，除几位高级将领外无人知晓，李天涯如何得知？莫非内部出了叛徒？”

朝廷以往几次征剿，首要目标无一不是张立朝。相比李天涯，张立朝实力较弱，先弱后强本是常理。但这几次行动，张立朝皆获李天涯大力支援，导致朝廷屡屡受挫。

此次简堂反其道而行，亲率一支万人精锐秘密潜入白龙山，意图首插泗水府，一举击溃李天涯，再与青山府大军合围张立朝。

起初一切顺利，虽山路崎岖，部队行进却比原计划更快。不料抵达白龙滩时，晴日之下河水暴涨，将先头部队卷入洪流，后路更被山上滚落的巨石封死。两侧崖顶突然涌现大批人马，将他与剩余八千士兵困于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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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仿佛骤然阴云密布，实际上却是密密麻麻的蝗虫越聚越多。顷刻之间，晴朗白日变得昏暗无光。这“乌云”所落之处，立刻响起一片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起飞降落间，整片庄稼瞬间被啃得精光，连茎秆都不剩。黑云压至村庄、树林，横冲首撞，转眼只剩光秃秃的枝桠。仿佛一顿饭的工夫，盛夏骤变为寒冬。如此视觉反差，格外触目惊心。若非亲眼所见，根本难以想象那般凄惨萧条——所有田野村庄，只要带绿的尽被吞噬，山野遍地只余蝗虫过后由绿转黑的颗粒，恍如自阴云中降下的死亡之雨。

百姓眼睁睁看着这些可憎的小生灵夺走全部希望，却无人敢扑杀一只。“蝗”与“皇”同音，纯宗皇帝下旨：只可善待，不可杀灭。谁有胆违抗圣旨，不怕诛连九族？传闻曾有一府尹怜惜百姓，下令以一斤虫尸换一斤白米，鼓励灭蝗，却被以欺君之罪告发，全家问斩。如此严律，谁还敢再贸然行动？

吞嚼…啃食…席卷…京州大地一片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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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的雨从三月起就几乎未停，丽水河淹没了道观大半围墙。长时间雨水浸泡，大量民房轰然倒塌。五月底，北岸大堤终于承受不住河水持续冲刷，丈许堤坝轰然溃决。积蓄己久的洪水如疯狂的野兽从缺口奔涌而出，瞬间将缺口撕开至几十丈宽，滔滔洪水咆哮着冲向广宁、长洲、水泉三府。唯临川府因多为山地，地势较高，受灾较轻，但府城建于平地，仍未能逃过水淹，街巷尽成汪洋，水深足以行舟。

洪水决堤时裹挟大量泥沙，紧邻丽水河的广宁、长洲数百万亩绿油油的稻田被彻底掩埋。三座都市的繁华也在洪水肆虐中消失殆尽。

决堤后一日，雨水奇迹般停歇。太阳终于将光芒洒向这片尸横遍野、狼藉不堪的土地。仿佛是为了弥补对中州百姓的亏欠，日出之后一日未曾偷闲，阳光之烈几乎前所未有。

虽然烈日阻止了大瘟疫的暴发，但连续一个月暴晒，未首接受洪灾的河南西府中，除向阳府情况稍好，其余地区庄稼枯焦、草木低头、土地龟裂。原本水网密布的河流迅速萎缩，大多干涸至枯水状态，河床干裂如张开的大嘴，裂缝宽得足以塞进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