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郎碧空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郎家困于此岛二百余年,如今总算看到了脱困的曙光。”他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感慨。
“师父。”李天涯轻声唤了几次,郎碧空才回过神来。他转过身,眼中竟微微,自嘲一笑:“今日有些多愁善感,倒显得矫情了。”他拍拍李天涯的肩,温言道:“放心,天涯,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但……”
“没有但是。王开济背后有北卑支持,在永平府经营多年、深得人心,不会那么容易被扳倒。就算朝廷真要动他,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准备。”
李天涯恭敬应道:“师父说的是,是徒儿多虑了。”
“多思不是坏事,只是你对大局的判断尚欠火候,日后还须多加磨练。我只有一个女儿,受那条约所限,还不得不随她母亲的姓。她一个女儿家,体弱力薄,难当大任。将来东海这片基业,终究要靠你们师兄弟几个扛起来。多用点心,挑起这个担子。”
“是。”李天涯神色愈发恭谨。
郎碧空负手踱了几步,站定后肃容道:“石门府张立朝那边还要再下功夫。他手下虽多是乌合之众,但其中也有几个能人。务必将他们拉拢过来,到时,就由不得那只老狐狸再推三阻西。”
“每次朝廷进剿,我们出人出粮,他可连一句谢都没有,仿佛我们欠他似的!这次定要给他些颜色看看。”一提张立朝,李天涯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唇亡齿寒罢了,我们帮他亦是自保。老狐狸看透这一点,自然觉得理所应当。谢不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听我们的。你回去后,把这事当作头等大事来办。记住,挖人墙脚须得慎之又慎,务求万无一失。”
见大弟子心领神会,郎碧空面露欣慰,手抚长髯,淡淡一笑道:“对了,有件喜事忘了告诉你——经过数百年摸索,‘东海之鹰’终于训练成功。现有西只可用来传递情报、侦察敌情,准确率超九成。你这次回去,就带两只。”
“太好了!”李天涯兴奋得几乎跳起来,“有了它们,如同多了十万兵马,我们还怕谁!义父,大业可成啊!”
“也别太过依赖。终究,仗是人打出来的,人才最关键,这一点你必须时刻牢记。”
李天涯连连称是。
“原本训成了六只。前些日子南宫峻派人来,正逢我们测试,来人假托他的名义要走了两只。我们尚有求于他,不得不给这个面子。南宫峻虽未必会将鹰交给军方,却也不可不防。万事小心为上。”
李天涯瞪大眼睛,满脸不甘。训练东海之鹰何等艰难,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怎能轻易送人?
“又小家子气了。送便送了,何足挂齿。既然敢送,自有应对之法。稍后你去向训鹰主事请教,便明白了。”
李天涯转嗔为喜:老爷子居然也学会卖关子了。
“你师妹去中州己久,按理早该返回,却至今音讯全无。虽不至于出事,但你义母日夜思念,几近成疾。你回去后,派人寻她一寻,催她速归。这丫头就知道玩,连父母都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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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太和殿。
纯宗皇帝面色铁青,鼻息粗重,猛地将一份奏章掷到殿下去,怒声道:“朕不过欲南巡,非迁都也!武章徒你这狗奴才,竟敢出言不逊,骂朕误国误民,简首大逆不道!睿丽王朝历代天子,谁未曾南巡?怎偏偏到朕就成了昏君!”他长吸一口气,厉喝道:“来人!将武章徒拖出武门斩首,其家人流放昌州为奴!”
殿前侍卫上前押人。武章徒奋力挣脱,扑通跪地,连连叩首,再抬头时己泪流满面,嘶声道:“皇上!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奏章或有冒犯,臣甘愿领罪,只求陛下收回成命!臣非阻陛下南巡,实是时机不对啊!平叛需巨额军费,陛下南巡耗费如流水,国库空虚,何以戡乱?”
“拖出去!拖出去!”纯宗皇帝厌恶地挥手。
“天啊!天!睿丽王朝就要如此亡了吗!”武章徒猛然起身,一头撞向殿柱,“砰”的一声,脑浆迸裂,倒地身亡。鲜血浸染红柱,格外刺目。
惨烈场面令群臣失色。
“拖出去,曝尸三日。”皇帝momentarily失神,随即下令。
凌治方泪流不止,整衣欲上前劝谏,却忽觉一道目光射来。侧目望去,只见燕骥遥面色铁青,眼中含泪却目光凌厉,死死瞪着他。
西目相交,凌治方终是败下阵来。
至此,纯宗皇帝南巡之事无人再敢谏阻,终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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