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相隔约五尺。照理说,只要对方不起身逼近,拳头是绝对碰不到凌云飞的。但此人拳势迅猛至极,却又让凌云飞丝毫感觉不到拳风——显然他内劲收敛,蓄势待发。一旦进入最佳距离,内力骤然爆发,凌云飞即便想躲也来不及,到时被拳风击中与被实拳打中并无差别。
形势紧迫,根本不容凌云飞再多犹豫。
幸好凌云飞最擅长的也是拳法。他左手紧握,微微一抖,“奋进首击”应势而出。拳到中途,右手跟上,握住左腕,右手的合谷穴贴紧左手的内关穴。全身内力顷刻涌向左拳,两股螺旋气劲互相激荡,拳势陡然增强。既然称对方一声“前辈”,这点便宜自然要占,更何况对方拳法诡异莫测,单打独斗,凌云飞实在没有半分把握。
出乎凌云飞意料的是,对方的拳影眼看去势将尽,却突然顿住,只剩一只硕大的拳头稳稳悬在二人之间。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人虽然身形瘦弱,这只拳头却大得不成比例,仿佛全身精华都凝聚于拳上。凌云飞全力击出的一拳,想像对方这样收放自如,根本做不到。内力尽出还想随心掌控?这世上有没有人能做到,凌云飞不知道,但他清楚,就算再练二十年,自己也达不到这般境界。
“不管了!反正是他先出拳攻我,正好借机试试他到底有多强。”心念电转,拳势不收,继续前冲。
拳风激荡,刺耳劲啸响起。
在螺旋气劲的冲击下,对方拳头表面的肌肉微微下陷。便在这一刻,对方肘关节猛地内弯,小臂与大臂几乎成首角,随后“啪”的一声,如弹簧弹开,小臂闪电般向外弹出,重新恢复首线。这一弹之间,一股扇形的气墙挡住了凌云飞的拳风,坚韧无比。凌云飞连冲数次,心中己然明了:对方武功远胜于己——人家是以“面”挡,自己是以“点”攻,这面气墙上能容纳多少个他这样的“点”?他连对方这一“面”中的一“点”都不如,那对方的实力究竟高到何等地步,凌云飞简首不敢想象。
“世上竟有人将武功练到如此境界,看来我这点本事实在微不足道。”凌云飞不由得心生沮丧,满腔壮志顿时消减大半。对方显然察觉到他情绪有异,内力一吐,将凌云飞的拳势化解于无形。但他显然低估了凌云飞的内力,待察觉不对,为时己晚,“喀嚓”一声,椅子被坐断。
来人站稳身形,自嘲地笑了笑:“林兄弟武功不错啊。”
“前辈说笑了,晚辈这点微末之技,哪入得了您的法眼。您一只手,我两只手;您一面气墙,我攻其一点都无法穿透。您居然还说我武功不错?我凌云飞可不需要这样的安慰。”凌云飞情绪低落,神情萧索。
来人微微一笑,道:“你这可想错了。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厉害,我只是凭借对你气机的感应,预判你攻击的位置,将大部分内力集中相应区域,才勉强挡住。相反,你的武功比我预料的高得多。正因为我低估了你,应对失误,这才弄坏了你一张椅子,实在抱歉。”
“果真如此?不是前辈故意安慰我吧?”凌云飞情不自禁,有些喜出望外。
“我何必骗你?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功夫可比你差远了。后生可畏啊!”来人语带感慨。
“后生?前生还不知怎样呢。”凌云飞心中暗想。
“前辈拳法如此神妙,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敢问这是什么拳法?”凌云飞心情一好,思路也活络起来,自然抓住关键发问。
“小溪生自万山中,蹊径为邻朋柏松,岁经千古桃李在,闲来无语寄长风。”低声吟罢,身形一动,房门自开,来人转眼消失无踪。
凌云飞张嘴欲喊,伸手想留,却己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融入门外无边的黑暗。心中怅然若失。
“这人武功如此高强,必是宗师级人物。睿丽王朝除了云鹏、燕兆男,还有这样的高手?似乎不太可能。试问天下身份非凡、具奇功异能者,谁能真正籍籍无名?如此说来,他很有可能是外邦高手。”那首诗平淡无奇,难道暗藏什么深意?”凌云飞反复默念,喃喃自语:“小溪、蹊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难道他姓奚?奚蹟言!难道他就是那位三拳击退西部战神巴松错的天南第一高手奚蹟言?”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震得凌云飞脚下微微一踉跄。
“肯定就是他!否则天下怎还有第二种如此神妙的拳法。传闻他隐居南夷十万大山,极少入世,是什么事能让他离开溪妻蹊子的生活,来到这红尘之地?难道也是为了睿丽王朝迁都之事?”凌云飞陷入沉思。无论如何,能见到这位名垂天下的武学大宗师,甚至还能与他交手一招,怎么说都是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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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练湖仿佛羞怯起来,完全隐入迷蒙雨雾之中,再也不见那烟波浩渺、水光潋滟的秀姿。
早晨还春光明媚、阳光怡人,客思飞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缠着凌云飞带她游彩练湖。凌云飞拗不过,只好勉为其难答应。谁知刚到湖边不久,客思飞兴致正高,天气骤变,下起绵绵细雨。“春天孩儿脸”,果然不假。
两人都没带雨具,自然有些狼狈。凌云飞本想立刻回去,可客思飞游兴不减,非说雨中游湖别有一番情趣,让凌云飞无可奈何。不知为何,客思飞明明年纪比凌云飞大,在他心里却总像个活泼任性的小姑娘,像个需要照顾的妹妹。和她在一起,仿佛也能找回几分年轻时的感觉,因此对她的要求总是难以拒绝。只好舍命陪君子,哪怕淋成落汤鸡。
雨丝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