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北海气盛,引得不少神君眼红,太子殿下又看重,那些神君本就想找你们北海的错处攻讦,当时夙夜悔婚,他们无论怎么说夙夜,他……他都不会放在心里,而且他知道这世间本就对女子更为苛刻,牧沁公主姿容尚佳贤良淑德,夙夜无端悔婚必然引起外界对她的猜测,所以他才会混迹那些烟花柳巷之地,说自己有龙阳之好……可那些人要针对你们北海,无论他把自己弄得多么声名狼藉,那些人都只会对你们北海、对牧沁公主指指点点……”清明浑身都战栗起来,他想起当时夙夜去北海悔婚回来后的失魂落魄,后面就是多少年的愧对闪躲。
北海对他有恩,他向来把旁人对他的一点好都记在心里恨不得千百倍还回去,后来一直躲着不见,每每提起都是愧疚和遗憾。
牧泉愣在原地,“可是……那为何,为何我姐姐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去归墟找他,他为何避而不见?”
清明没有办法说出实情,“当时他自己受了重伤,同样也是命悬一线,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当年悔婚会造成这样的后果,牧泉,你今日发怒,难道不也是因为痛恨自己没能护住牧沁公主而悔恨吗?你无非就是想把一切都归咎在阿夜的身上,好让自己好过!”
“我没有!”牧泉双目通红,“我只是恨他……”
牧泉忽然就抱头痛哭起来,他看着靠在太子殿下怀中的夙夜,满脸血迹都看不清楚面容,此时此刻,他竟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恨他什么了,像是被清明说中了一般,他觉得羞愧懊恼气愤。
御合面色铁青地听完清明说的这番话,前往北海时御合就问过夙夜为何要悔婚,夙夜不愿意多说,但御合多少也能猜得到,现在从清明口中说出来,御合忍不住垂眸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夙夜,所以他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吗?自己的性命丝毫不在乎,却将身边每一个人都看得如此重要。
旁人怎么说他,他真的完全不在意吗?若是不在意,清明刚刚也不会变了语气。
他是在意的,只是他不爱表露出来,一张漂亮的嘴永远都不会说真话,任是谁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御合把他抱了起来,“辛野,去打些热水,离海,去熬雪莲水,放些花蜜,清明,把牧泉先带下去吧。”
他把夙夜缓缓放在榻上,刚要起身的时候,意识模糊地夙夜就拽住了他的袖口,“阿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阿泉他……”
御合俯身将他额前沾了血迹的发拨到脑后,“放心。”
辛野匆忙打来了热水,御合用帕子沾了水后给夙夜擦脸,见他衣服满是血迹,又把帕子递给辛野,“我去给他拿一身干净的衣服。”
回寝殿拿衣服的时候,宋煜庭正坐在案前挑拣晒干的蔚兰花,御合让他给自己做个香囊,在凡间时宋煜庭没事就喜欢研制香粉制作香囊,见御合进来,宋煜庭起身就准备迎上去,却见御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柜子前拿了一套干净的白色里衣又走了出去。
宋煜庭看着面前的蔚兰花,烦躁地全部掀在了地上,末了又一朵一朵地捡起来,“一个大老爷们,没事做什么捣鼓什么香囊?真是有病!”
当时夙夜附在他的身上,没事就做各种各样的香囊送给宫人,却从未给御合做一个,御合便一直惦记着,惦记到了现在。
重返夙夜所在的寝殿,就见辛野已经将夙夜的脸擦干净,盆里的清水已经是一片血红,御合上前刚想要解开夙夜身上的衣服,夙夜便按住了他的手,“让阿野换。”他声音低而沙哑,手指虚弱无力。
御合便将衣服递给了辛野,“照顾好你师父,我晚些来看他。”
◇
牧泉跪坐在正殿中,清明与他相对而坐,想起被牧泉打得血肉模糊的夙夜,清明就气得发抖,“如果阿夜知道牧沁公主有危险,他哪怕豁出性命也会救牧沁公主,你同阿夜自幼相识,他性情如何你应当知晓,他本来自己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幼时丧父,少时丧母,被大司命养在座下又身不由己,后来又是爱而不得,就是这么一个自顾不暇的人,却尽心尽力地照顾身边每一个人。
清明想想,又是几欲落泪。
“他总觉得自己是为身边的人好,可他又何曾知道身边的人为了他付出了多少,”牧泉红着眼睛,“他从来都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一个人,想要护住身边的人,却是一个都护不住,归墟在他手中也没落至此,他本就是这么一个失败的人……”
“灵主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价。”御合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牧泉的话,他心中不免有几分动怒。
见御合进来,清明和牧泉欠身行礼,牧泉双手撑在膝上,“殿下,这是臣下和灵主的私怨。”
“灵主是归墟神君,你在天宫重伤神君,就不是私怨。”御合站在他的面前,虽说不知晓百年前他到底如何得罪了父君导致被贬蛮荒,但现在北海急需有人去主持大局,派其他人去都不合适,又加上夙夜一直都在为北海之事求情,御合缓了缓颜色,“北海急需你回去主持大局,本座给你一些时日好好治理,若治理不佳,本座便派其他神君去接管。”
“臣下必然不负殿下所托。”牧泉抬起头,对上太子殿下冷冰冰的目光,总觉得透着几分杀意,“殿下,那闵疆呢……”
御合道:“暂时留在天宫,若是有所悔改再送回北海。”
见牧泉走了后,清明起身准备去看夙夜,御合喊住了他,“你说百余年前阿夜把自己困在归墟不出,是因为他命悬一线,他为何会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