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39章 艰难恢复与新的抉择（第1页）

黎明的微光如同稀释的墨汁，勉强驱散了部分夜色，却无法照亮陆长年内心的沉重。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沿着河岸的阴影，凭着记忆和异己手那微弱的方向感，艰难地向着隐藏车辆的废弃采石场跋涉。

每一步都牵扯着背部的伤口，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裤，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科塔尔的低语此刻不再是虚无的嘲讽，反而成了一种支撑——“疼痛只是信号，疲惫只是化学物质，这具躯壳尚能运转……”他依靠这种极致的理性，强行压制着生理上的极限反应。

司汤达综合征似乎也耗尽了能量，不再渲染周遭破晓景色的美感，只是麻木地记录着脚下泥泞的土地、远处模糊的山峦轮廓，以及天边那抹愈发清晰的、冰冷的蓝色。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荒草和碎石中穿行，避开任何可能的人迹。异己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不再有牵引或预警，只是传来一阵阵使用过度的、深层次的酸痛和麻木。

当那辆覆盖着伪装树枝的灰色轿车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陆长年几乎要虚脱倒地。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踉跄着扑到车边，拉开车门，瘫倒在驾驶座上。

车内狭小的空间带来了一丝短暂的安全感。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和河水混合在一起，从额角滑落。他没有立刻发动汽车，而是先警惕地观察西周，确认没有追兵或监视的迹象。

然后，他才颤抖着手，从背包里翻出急救包。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他艰难地脱下湿透的上衣，露出后背那片狰狞的伤口——能量光束的冲击波造成了严重的淤伤和撕裂，皮肉外翻，边缘呈现出不正常的焦黑色，鲜血还在缓慢渗出。

他咬紧牙关，用消毒水清理伤口，剧烈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但他没有停下，熟练地撒上止血粉，用绷带尽可能紧密地包扎起来。整个过程，他一声未吭，只有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和苍白的脸色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处理完伤口，他换上一套干净的备用衣物，将染血的污衣塞进背包最底层。又拿出高能量食物和清水，强迫自己吞咽下去，补充几乎耗尽的体力。

做完这一切，天色己经大亮。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地照在采石场荒凉的景象上。

他不能再停留了。这里并不安全。

发动汽车，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他驾驶着这辆普通的灰色轿车，小心翼翼地驶出采石场，没有选择来时的路，而是绕行更远、更偏僻的乡道，向着本市的方向驶去。

回程的路，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身体的疼痛、精神的疲惫，以及对“黑水镇”地下所见景象的震撼，如同梦魇般交织在一起。那个充满科技感的装置、那盛放着暗紫色液体的容器、那些冰冷的守卫、以及那个巨大的、散发着精神压迫力的电子符号……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邪教团伙。这是一个将古老符号、神经活性物质、高科技装备乃至精神控制技术融合在一起的、高度组织化、高度危险的复合型犯罪组织！

顾沉岩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那个合成音背后的“科技侧”又是怎样的存在？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变得更加庞大和令人不安。

数小时后，当熟悉的城市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陆长年并没有感到丝毫放松，反而觉得肩上的压力更加沉重。他将车停在市区边缘一个大型停车场，仔细清理掉车内可能留下的痕迹（血迹、指纹、泥土），然后换乘了几次公共交通工具，才在傍晚时分，如同一个真正的、疲惫的归家者，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反锁好门，拉上所有的窗帘。他第一时间检查了公寓内外，确认没有被人闯入或安装监控的迹象。然后，他才真正地松懈下来，瘫倒在沙发上，感觉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强撑着洗了个热水澡，小心地避开背部的伤口。温热的水流暂时缓解了肌肉的僵硬和寒冷，却无法洗去脑海中那些冰冷的画面。

他将从“黑水镇”带回来的微型录音录像设备连接电脑。由于逃亡过程中的颠簸和能量干扰，记录下的影像和声音大多充满了雪花和杂音，断断续续。但依旧能辨认出那个巨大的科技装置、暗紫色液体容器、以及墙壁上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电子符号。

尤其是他下意识发动精神冲击、导致那名敌人出现异常反应的片段，虽然模糊，却至关重要。这证明，对方并非无懈可击，他们的“统一”和“冰冷”之下，可能存在着某种精神层面的脆弱性。

他将这些碎片化的证据谨慎地备份、加密。这些是他用命换来的情报，绝不能轻易示人。

接下来，他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是否向上级汇报？

汇报，意味着他将暴露自己私自调查、潜入危险区域的行为，可能会面临纪律处分，甚至被停职。更重要的是，会彻底打草惊蛇，让那个组织隐藏得更深，或者采取更极端的行动。以对方展现出的技术能力和渗透力，他无法确定警局内部是否绝对安全。

不汇报，他将独自承担这份沉重的秘密和随之而来的巨大风险。他需要以个人之力，继续与这个庞然大物周旋，前途未卜。

他坐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

科塔尔的低语在耳边回响，带着一丝嘲弄：“秩序与规则，在真正的混沌面前，何等脆弱……”

司汤达综合征则将他此刻的抉择，渲染成一幅充满悲剧英雄色彩的孤独画卷。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只是深处多了一丝历经生死后的冰冷与决绝。

他决定，暂时保密。

不是出于对组织的忠诚或背叛，而是出于一种更冷静的判断——在未能摸清对方底细、找到其致命弱点之前，贸然将事件摆上台面，很可能导致无法控制的后果，甚至可能将更多的同僚卷入危险。

他将独自消化这份恐惧与震撼，独自分析这些宝贵的线索，独自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它们在经历了如此的创伤与震撼后，没有崩溃，反而帮助他维持着核心的理智，做出了一个在常人看来近乎疯狂，却可能是当前最“理性”的抉择。

他拿起那个与顾沉岩联系的私人手机，开机。

屏幕上，没有任何新消息。

他看着那个沉寂的头像，目光深邃。

“黑水镇”的经历，让他与顾沉岩，与那个隐藏的组织之间的关系，己经发生了质的改变。

接下来，他该如何与这位“老朋友”，进行新一轮的、“平等”的对话？